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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子噗通一聲跪下,輕呼道:「公子救我!」
徐鳳年無動於衷。
喜意斂起五分真誠五分做戲的淒涼情緒,轉頭對頤指氣使的倨傲婦人冷冷說道:「翠姐姐,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咱們廣寒樓的貴客,你就如此不講情面?不怕傳出去別飛狐城看笑話?」
徐鳳年皺了皺眉頭,還是不死心想要拖我下水?
那婦人掩嘴嬌笑,開心至極,見兩名教頭念著幾分早年淡薄情分,沒好意思越過喜意去拖拽那個口甜乖巧的韻子,她臉色陰沉下來。
斬草除根,這是官家與軍爺們的說法,可她確實一清二楚,對付一些敵人,不往死里逼得走投無路,可真就要春風吹又生了,當年自己不就是岔了眼走錯一步,輸給這個喜意,差點就爬不起來了嗎?如今風水輪流轉,你喜意日子過得悽慘,想要借著姓魏的小騷貨東山再起?沒門!
婦人一把推開喜意,抓住韻子的頭髮就猛地一拉,不敢抗拒的少年撲倒在地,她便狠狠踩了一腳,淡淡笑意再起,仍是絲毫不顯猙獰,頗有些大戶人家大婦教訓側室奴婢的風韻。
喜意咬著嘴唇,一手捂著手臂。
天涼好個春,心涼似個秋。
婦人踩夠了,斜眼望向佩刀公子,笑道:「這位客官,今日所見,可敢說出去?」
徐鳳年啞然失笑。
陶滿武對上韻子和喜意兩人,雖說有些緊張,但還算鎮定,見到這名婦人以後,就下意識躲在了徐鳳年身後。
徐鳳年掏出兩百兩銀票,平靜道:「我來廣寒樓,是指名道姓要與魏姑娘混個熟臉,以後好常來光顧,其實還是存了私心要與喜意姐套個近乎,安陽青奴什麼的,本公子不感興趣,真說起來,還是喜意姐更有滋味一些。女子到了這個年齡,更會伺候人不是?至於你這位五十來歲的大娘,滾遠些,回家抱孫子去,本公子晚飯吃得太飽,怕浪費糧食。」
喜意一臉愕然,隨即紅了眼睛。
這份面子,給得天大了。
比說千萬句情話千百兩銀子都來得暖心。
第043章 如意
對好面子的人來說,打臉比打人更來得記仇,何時暴起行兇,還要看城府深淺與本事高低,在廣寒樓只在幾人之下的翠嬤嬤歷經起伏,也算是有些故事閱歷的成熟女子,只不過急著要讓喜意臉面無光,出手就倉促了一些,如今被這位外地客官重重刻薄了幾句,伸手撫平胸口,再仔細打量了幾眼,就琢磨出一些先前因為馬虎而錯過的味道,青樓這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除了批官袍的大爺依照品秩官爵,不好怠慢,一些不按常理出手的草莽龍蛇其實更加難纏,官官相護,一個照顧不周,還能請出靠山後台與彌補,後者就難說了,風波樓何等不可一世,七八年前惹惱了一尊凶神,結果四名花魁六名清伶一夜暴斃,這樁命案震動龍腰州,一直查不出個所以然,後來北莽武評出爐,才知道是十大魔頭裡排名第七的種凉所為,種涼本身就足夠駭人,他叔叔種神通更是北莽十二位大將軍之一,種家在南面朝官中更是名列前茅的豪族,風波樓的客人遍布王朝,仍是啞巴吃黃連,據說事後還雙手奉上了幾名妙齡佳麗送入種家,才算將恩怨一筆揭過,當然這類慘事,終究是罕見,不過翠嬤嬤怕有個萬一,吃軟怕硬,當下就想著息事寧人,只可惜她背對著兩名樓中習武教頭,他們一字不漏聽了佩刀青年的言語,見脾氣向來不好的崔姐沉默下來,就以為是陷入死局,相視一眼後,就要給這條過江龍一個下馬威,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廣寒樓後台夠硬,少有出手機會,他們這幫每月拿好些銀兩的護院教頭,只能夠平時相互切磋,心裡也難免不得勁,想著就要給自己也幫崔姐漲漲臉面,反正只要不是與喜意姐正面衝突,也就不算為難這位平日裡對兄弟們挺照顧的喜意姐,這類照顧,雖說也不過是遇上時給個笑臉,或者停下腳步閒聊幾句,對於他們而言,卻是鐵打的殊榮,與兄弟們喝酒時也能說道說道。至於翠姐,只會在用得著的時候,才會笑臉相向,事後倒也打賞些碎銀酒錢,只不過兩者孰輕孰重,兄弟們出來混口飯吃,能進入廣寒樓都有些能耐,心裡頭都有桿秤,分得清輕重。
徐鳳年伸出手掌,朝桌面上那罈子三調黃酒罈身順勢一抹,酒罈滑出桌面在空中劃出一個賞心悅目的圓弧,恰好在兩名教頭身前繞過,迴旋一圈,重新滑回桌面,與原先位置絲毫不差,這一記類似畫地為牢的手法,將崔嬤嬤,喜意姐,韻子,還有他與陶滿武都囊括入內,兩名教頭面面相覷,他們識貨,看出酒罈經過他們身前時驟然加速,便是想要傾力出拳擊碎都力所不逮,這可就不是誰都耍得出的雕蟲小技了。
翠嬤嬤被好一頓搓捏,臉色如常,調笑幾句就告退,喜意根本不敢借著東風痛打落水狗,可見如今她在廣寒樓,的確岌岌可危。喜意是花魁出身,念恩,自認人老珠黃後便讓出位置,留在廣寒樓做了比老鴇要清貴一些的嬤嬤,負責調教樓中有潛質的少女,而翠姐則是丫鬟出身,一直不得寵,好不容易做成了紅牌,卻犯事被打回原形,前個十幾二十年都憋著口怨氣,好不容易攀爬到了首席嬤嬤的位置上,對於一帆風順的喜意,當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除之後快,尤其是魏姓清倌兒是喜意栽培起來的,翠姐如何能睡安穩。喜意攙扶起韻子,柔聲道:「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