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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身經百戰的檔子手不用言語,四人就同時出陣聯手迎敵,卻也不是湊上去送死,跟這位一眼便知的江湖高手比拼境界,四人步伐一致,各自出刀,相互呼應,在南報瑜身邊纏鬥,第二撥箭雨則拋給遠處十幾名想要增援南山主的匪寇,兩個從未經歷過如此陣仗的匪人,頓時給射出刺蝟,倒地之時,前半身皆是插滿箭矢,在一位符籙山年輕高手的指揮下,緊急分作兩批,在左右兩側迅猛突進,勢必要首先衝散箭陣,一些輕功傍身的匪人,尤為身形靈活,每次前掠的落腳地,都在箭雨間隙落在粗壯樹幹之後,這樣的推進,戰損不大,加之有南報瑜的牽扯注意力,不說勝券在握,好歹在人數絕對劣勢的前提下,遠遠沒有兵敗如山倒的跡象。
那名年輕高手正是符籙山仙師魏晉的高徒劉煜,是碧山縣劫獄的頭號功臣,他是唯一一個從正面前奔的匪寇,既然是師從精通符籙的魏晉,背負一柄桃木古劍的劉煜理所當然身負許多道門秘術,一張張黃紙出袖,在樹幹上「種植」下嘔心瀝血而成的玄通符籙,輕輕吐出一個「咄」字,雙手手腕一擰,兩棵大樹轟然倒向張弓巡捕,沒有壓死一人,卻讓原本還算縝密的陣型凌亂了幾分,劉煜不斷袖出黃符口吐真言,一棵棵大樹如靈附體,肆意倒塌,如此一來,兩側奔跑中的匪寇愈發輕鬆,幾個輕功甚好的傢伙甚至吹起了愜意口哨。既然是逃不掉的生死一線,怕死的死得快,這個道理符籙山匪寇比巡捕要體會得更深,而且一方是撈取戰功來的,一方是迫不得已的狗急跳牆,不談局勢,就敵對雙方的精神氣厚薄而言,高下立判。
雖說四名巡捕頭領識趣得採取了纏鬥,而非不自量力的死斗,但面對戰力足可擔當一名普通邊軍校尉的南報瑜,仍是難免捉襟見肘,南報瑜拼著被救援一刀劃破後背,兩錘夾擊,把一名老檔子手的腦袋夾得粉碎,鮮血潑灑了一身,隨手丟出一錘,把一名微微一愣後只得臨時用刀攔胸格擋的檔子手砸得吐出一口淤血,身軀撞向一棵樹木,搖晃不止,才要艱難拄刀起身,就給南報瑜身後的劉煜以符當器,削入臉面,一張臉龐血肉模糊,將死未死,下場尤為悽慘,劉煜高高躍起,雙袖飛出最後十幾張壓箱底的符籙,在空中單手繞後握住桃木劍。
只剩下一隻鎏金大錘的南報瑜胡亂抹去臉上的血水,吐了口唾沫,瞥了眼頭頂陰影,罵罵咧咧道:「臭小子,小時候就喜歡在你南大叔脖子上拉屎撒尿,不穿開襠褲了,還是賊性不改!」
劉煜掠入巡捕陣中,出鞘桃木劍看似無鋒,可一劍橫掃,就割掉了兩名前列刀手的腦袋,劉煜低頭彎腰,一手扶住屍體,繼續前沖,手中桃木劍又撩殺身側一名刀手。
兩名在南報瑜錘下倖免於難的檔子手老巡捕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都沒有一步退卻。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能退,也不願意退。
北涼男兒,無論是官是匪,也許平時不顯,但深陷死地,都有一樣的風骨血性。
前段時日,那些將種門庭豢養的死士,北涼本地人大多赴死了,都沒有問為什麼,既沒有問那王八蛋年輕藩王為何如此手腕冷血,也沒有問自己到底該不該死值不值得死,就那麼簡簡單單死了在刺殺之中。苟且偷生的,往往都是外地人。
一百巡捕顯然事先都沒有料想到會是這麼個光景,給符籙山匪寇三面夾擊,一百號人能剩下幾個?
答案很快水落石出。
站在都尉蘇震面前的,只有六人。
是六張相對檔子手頭領都很年輕稚嫩的臉孔。
這意味著兩郡巡捕在小半個時辰裡頭就四去其一,而且還都是最拿得出手的人手!
縣令馮瓘倒抽一口冷氣,怯意濃郁。
蘇震面無表情,抬手一揮。不用這名都尉多說一個字,那些巡捕頭目都再不敢爭功什麼,乖乖落在一百餘甲士身後。
徐鳳年始終站在高枝上,但是轉頭遙遙回望了一眼。
前山的動靜,都落在眼中,但不出意外,就算那支都尉率領的甲士再如何驍勇善戰,一樣幾乎沒有可能拿下跟仙棺窟結盟的符籙山。
但皇甫枰的兵馬也到了後山。
一百游弩手,以及一千真正意義上的幽州精銳步卒。
更有一千輕騎在山外負責追殺漏網之魚。
徐鳳年笑了笑,王實味讓他對幽州官場重新拾起了信心,而那名都尉寥寥二十斥候,就讓他對幽州地方都尉一級的行伍,刮目相看。
他徐鳳年如今的確是可以一人孤身去北莽皇宮大開殺戒,甚至可能比曹長卿去太安城還要更為霸道。
可要真正想要護住西北門戶,徐鳳年還需要一些邊境三十萬鐵騎之外的東西。
第016章 呂祖遺言
張巨仙已經下山,親自主持第二撥人數最多的守山人手,仙師魏晉負責殿後,還能站在山門處望著遠方,聊勝於無,已是晌午時分,老人身邊站著符籙山上最精貴的女子張上山,張上山也從不知道為何爹要幫她取這麼個俗不可耐的名字,至於那個從未見過也就無從談起音容笑貌的娘親,也就是山祠里那座靈位牌而已。當糜奉節跟著一名登山心腹,返回仙棺窟後,張上山察覺到形勢似乎有些超出預計,一向道骨仙風臨危不亂的師父魏晉,也開始流露出濃重的不安情緒,失去銅鏽雀尾的老人一手扶在山門白玉牌坊上,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上山,你知道是當年誰給你取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