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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繇不合禮儀地拍了拍俞興瑞肩膀,「那就放心去吧。有玉斧,韓桂,還有……那余福,都很好。」
俞興瑞遺憾道:「只可惜大概等不到小師弟開竅的那天了。」
陳繇點了點頭,「師兄也差不多。」
「師兄,能不能跟你說件事?」
「你說。」
「小師弟如今才多大點孩子,正是貪睡的歲數,哪有你這樣每天天沒亮就跑去敲門的長輩?」
「師弟啊,你是咱們山上的掌律道士,還是師兄我啊?」
「……」
「還有別的事情嗎?」
「有,小師弟偶爾貪嘴,在給人解簽的時候偷買些糖葫蘆之類的吃食,師兄你能不能別每次都那麼火眼金睛?那麼點大的娃兒,好幾次挑燈罰抄經書,我瞧著都心疼,玉斧更是次次在屋外頭悄悄候著。」
「哦。師兄差點忘了,小師弟如今名義上是你徒弟的徒弟,你們仨香火情旺著呢。」
「師兄這話就有些酸味了不是?哈哈,沒法子沒法子,師弟我收了個好徒弟。」
「師弟啊,你今天不是本該在經樓當值嗎,怎麼有功夫在這裡跟師兄閒聊啊?晚上把《道教義樞》抄一遍吧。」
「師兄!那你還本該此時在敲磬了呢!」
「哈哈,沒法子啊,師兄掌管武當山戒律嘛。」
「……」
……
解簽攤子前,蘇酥三人已經遠去,韋淼仍然留在遠處,那名早為人婦的妖嬈苗女興致勃勃地坐在桌前長凳上,望向已經開始收攤子的年輕藩王,用蹩腳的中原官腔說道:「小俊哥兒,也給姐姐解支簽嘛?」
徐鳳年忍俊不禁道:「這位姐姐,你都嫁人好些年了,還求什麼姻緣?」
她大大咧咧道:「麼得法子嘛,我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不要他,姐姐也沒啥心思,就想看看當年是不是嫁虧了。」
相貌平平且身材矮小的韋淼咧嘴笑笑,身為男人,而且是當今江湖屈指可數的武道大宗師,脾氣真是好得一塌糊塗。
徐鳳年看著這對夫婦,斬釘截鐵道:「不用看,肯定是好簽!」
苗女猶豫不決,最後還是作罷。
韋淼離去時轉頭深深望了徐鳳年一眼。
徐鳳年自然不會連桌凳一起搬走,那筒簽也沒打算要,當然,小山一般的銅錢,一顆都能少!
這可是他將功補過的救命錢啊。
就在此時,徐鳳年微微怔住。
一名木釵布裙的年輕女子緩緩行來,即便衣衫寒酸,即便不諳武學,可那股仿佛沾染天家氣焰的獨到氣勢,一覽無餘。
她手臂挽著一隻布袋,裝滿了剛剛從樹上採摘下來的金黃柿子。
徐鳳年有些頭疼。
她在武當山,顧劍棠則剛上山,其實誰見著了誰都不合時宜。
一位是已經在朝廷史書上病死宮中的公主,一位是對離陽趙室忠心耿耿的大柱國。
正是隋珠公主趙風雅的她施施然坐在算是已經收攤的長凳上,與他相對而坐。
徐鳳年坐回原位,無奈道:「你怎麼也來了。」
她淡然笑道:「看我能不能搖出那支頭簽。」
徐鳳年正要說話,她已經繼續說道:「藏在哪兒了,還不拿出來,否則我如何能夠搖出?」
徐鳳年毫不難為情地抖了抖袖子,掉出一支竹籤。
她譏笑道:「真會做生意,以後哪怕當不成北涼王,躲去中原也能一樣腰纏萬貫。」
徐鳳年呵呵兩聲,「是該說你烏鴉嘴呢,還是說借你吉言?」
她冷著臉道:「簽筒!」
頤氣指使,不輸當年。
徐鳳年認錢不認人,「你有一百文?」
她從布袋中拿起一顆熟透的柿子,放在桌上。
徐鳳年瞪大眼睛。
不是因為這位昔年離陽公主殿下的蠻橫。
而是趙風雅身後另一位公主殿下的出現。
只不過是昔年大楚的公主殿下。
趙風雅轉頭瞧了一眼,「呦,喜歡飛來飛去抖摟威風的女劍仙來啦。」
姜泥沒好氣道:「要你管?」
不知為何,姜泥對於這個曾經毀去她菜圃的罪魁禍首,哪怕當過了西楚皇帝,哪怕如今已是女子劍仙,她對上本該是落難鳳凰不如雞的趙風雅,仍是底氣不足。
論打架,當年初次相逢,約莫是弓馬熟諳的隋珠公主趙風雅,小勝一籌,如今姜泥大概能打趴下千八百個趙風雅了,可越是如此,姜泥就越沒有打架的念頭。
論罵架,大概以前現在還有將來,姜泥都不是趙風雅的對手。
趙風雅跋扈道:「先來後到,我先搖簽!」
姜泥撇了撇嘴,愣是沒敢出言針鋒相對。
徐鳳年嘆了口氣,放下那隻竹筒。
趙風雅抬頭說道:「搖簽的時候,別動手腳!」
徐鳳年翻了白眼,揮了揮手掌,示意趙風雅趕緊搖簽。
趙風雅一手拿起竹筒,隨意轉動了幾圈,輕輕摔出一支竹籤,隨手拿起,漫不經心地一瞥,然後嘴角翹起,一邊轉頭看著分明比她要緊張許多的姜泥,一邊重重拍下竹籤。
她起身離去,竟是很不厚道地連那顆柿子都一併拿走了。
等到趙風雅轉身,姜泥這才鬼鬼祟祟拿起竹籤。
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上,震驚,委屈,幽怨,傷心,一一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