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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是一拿一放,驚堂木再次猛然敲桌,老人中氣十足地沉聲道:「千秋興亡,軍國大事,最費思量!最費思量!」
就在此時,有聽客扯開嗓門高聲笑問道:「上回最後你這老頭兒,賣了個關子,說那位江湖人稱汴京居士的張飛龍,張大俠,向咱們北涼王討教了如何與仙子女俠們打交道的學問,北涼王到底是咋說的啊?!咱們都等著呢!大伙兒,你們說是不是啊?」
酒樓上下,幾十桌客人,齊齊轟然應諾。不少將刀劍擱在桌面上的江湖豪客,都開始喝倒彩,許多年輕遊俠兒更是使勁吹口哨。
說書先生顯然早已熟稔此等情景,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跐溜一聲,津津有味。事實上在每回說書的尾聲,賣關子抖包袱一事,本就是這棟酒樓掌柜手把手傳授給老人的壓箱底絕學,吊足了聽眾胃口,才能有回頭客嘛。
老人悠悠然放下酒碗後,笑道:「若是你們不提及,老夫還真給忘了這一茬,莫急莫急,容老夫緩緩道來!這人跟人打交道啊,是一門學問,若是初出茅廬的江湖少俠結識那些高高在上的漂亮仙子,就更是大學問嘍。世間仙子女俠分兩種,一種是大雪坪徽山紫衣、金錯刀莊主童山泉之流,她們終究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恐怕任你走遍大江南北,闖遍了江湖,也還是可遇不可求,老夫就不提如何打交道了,還有一種呢,嗯,
當初北涼王正是這般傳授張飛龍張大俠的,北涼王他老前輩是這般說的,諸位可要豎起耳朵聽仔細嘍!這等金玉良言,過了這村就沒那店……」
得,看那老頭子側身拿酒碗的破架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咱們又得該掏錢了。
果不其然,有兩位相貌清秀的酒樓賣酒小娘,就已經在酒桌間隙之中姍姍而來,倒是不求錢,而是端著一塊木板,擱著十幾壺價格不菲的好酒,也不求人購買,誰愛喝酒便自行拿去。
最開始酒樓玩弄這把戲的時候,沒人願意接招,只是扛不住老說書先生沒人拿酒就死皮賴臉耗著不說書啊!
如今酒樓客人早已見怪不怪,也懶得計較那點碎銀子了,掏腰包唄,還能咋的,反正來這裡的大爺們也不差這點錢,何況今天你拿酒,明兒他破費,後天再換人打腫臉充個胖子,賣酒的買酒的,到底都還算滿意。
不過要說這酒樓老闆也真是夠缺德的,這種軟刀子割肉的損招也想得出來!
好在酒樓也足夠聰明,拿捏人心得很準,這種事,曉得講究一個事不過三,一般只是開頭來一次結尾來一次,倒是沒惹人厭煩,久而久之,就成了個酒樓不成文的規矩,甚至成了這裡的特色之一。
兩位小娘端著的二十多小壺酒,很快就給客人取走拿光。
說書先生隨即繼續說道:「那位西北王爺對咱們張大俠說了,和那些裝模作樣的假女俠偽仙子,過招其實挺好玩的。按照那位藩王的說法,首先啊,切記切記,你絕不能未戰先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就覺得那些仙子女俠是天經地義的高人一等!你要告訴自己,眼前那些女子再美艷動人,再孤傲清冷,她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也是要去蹲茅坑的!吃了蔥蒜魚肉啊,也是要放臭屁的!」
先是滿堂愕然。
然後便是震天響的喝彩。
此言,的確讓人只覺得醍醐灌頂啊。
二樓,圍欄上趴著一個滿臉笑意的男人,左手邊踮腳站著個小丫頭,右邊蹲著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兩個孩子腰間都懸佩了一把小木劍。這個男人正是這棟酒樓的掌柜,他曾經是這裡的店小二,當了沒幾年夥計,很快就從老掌柜那裡把整棟酒樓都給盤了過去,這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蒸蒸日上,據說已經去了州城那邊買宅子養老的前任掌柜,今年開春僅是拿到手的去年分紅,就有小三百兩銀子!這位新掌柜的,這兩年可是這座縣城小鎮的大紅人,厲害著呢,跟許多有秀才功名的讀書老爺們都關係好得很,要不然縣令和主薄這麼大的父母官,能隔三岔五就來這兒喝酒?別的酒樓,請得動這兩尊大菩薩?花錢求都沒轍!
一位秀氣溫婉的婦人輕輕來到男人身邊,牽起女兒的稚嫩小手,等到男人轉頭笑望向自己後,她瞪了他一眼,然後自己忍不住笑起來,略帶埋怨道:「孩子們都聽著呢!」
男人撓撓頭,「也不是啥壞事,聽了就聽了,團團和圓圓也聽不懂的。」
不曾想男人腳邊蹲著的小男孩抬起頭,拆台道:「爹,蹲茅坑有啥聽不懂的?」
小男孩給他娘瞪了一眼,做了個鬼臉,迅速縮回腦子,繼續乖乖看一樓的熱鬧。
這股天生的伶俐勁兒,肯定隨他爹。
婦人放低聲音笑問道:「這話,能是那位西北王爺親口說的?該不會是你隨口胡謅讓劉老先生騙人的吧?」
男人笑道:「西北那位王爺有沒有說過,我一個小老百姓哪裡知道。不過我那個混江湖的兄弟,當年是真這麼說的。」
婦人無奈道:「聽你念叨了這麼多年,也不見他來咱們這兒做客啊。」
男人眼神清澈,道:「會來的!他混得再好,也會記得我這個兄弟。混得再不好……就更應該來我這裡,不差他吃飯喝酒睡覺的地兒!」
男人突然有些忐忑,小聲道:「媳婦,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到時候可不許嫌棄我兄弟,我這輩子就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