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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豎起耳朵偷聽徐鳳年「傳道授業」的馬家堡千金小姐,很快拆台道:「果然是個經驗老道的江湖騙子!」
少年聽得尤為津津有味,覺得這話真有道理,雪蓮城那些個富家子弟,每次在街上調戲姑娘,可不就是喜歡那種邪魅一笑嗎?還有每次打開摺扇都是清脆啪一聲就打開了,啪一聲就又合龍了,他就怎麼都學不來那笑容,當然也買不起那扇子。所以少年充滿好奇輕聲問道:「還有嗎?」
徐鳳年洋洋得意地哼哼道:「有啊,這裡頭學問深似海,小子我問你,你們雪蓮城有沒有外號是紫字開頭的女俠,要麼喜歡穿紫衣,要麼喜歡用紫色佩飾,肯定有,對不對?」
少年一驚一乍,滿眼欽佩,使勁點頭道:「公子,你神了!這一年裡就有三四位神仙姐姐是這樣的!」
少女撇嘴道:「猜出這種事情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雪蓮城還多得是那種穿白袍子腰間掛上兩把刀的外鄉少俠呢,人人都自稱自己是某個人的閉關弟子,不是喜歡大醉酩酊躺在街面上看月亮,就是挑個不高的城牆爬上去坐在那裡假裝發呆,要不就是喜歡跑去雪荷樓樓下賣弄詩詞。我爹說他們身手確是有些的,但跟雪蓮城的頂尖高手比起來差遠了,還說這群少俠不是小時候腦子給驢踢了,就是長大後腦袋給門板夾過,讓我只要瞧見著他們一定要繞著走。」
徐鳳年語重心長道:「小姑娘,你不懂,這些志存高遠的少俠,都是年輕有為前程似錦啊,他日必成大俠!」
少女沒搭理這傢伙,惡狠狠剮了一眼少年洪樹枝,「神仙姐姐?」
少年縮了縮脖子,靈機一動,現學現用,開始仰頭望月。
在那個老頭說了句話後,場中劍拔弩張的形勢急轉直下,「老夫聽說你們的主子劉懷璽一些事跡,分明是野心勃勃的人物,你捎話給那什麼將軍府,就說只要他姓劉的肯雙手供奉上十柄名劍,黃金千兩和一棟占地百畝婢女百人的宅子,老夫就勉為其難做他的首席客卿,哪怕日後對上了天下前十的高手,他自會有與之叫板的底氣。」
嘴角還有血跡的那個姓齊年輕人臉色陰晴不定,最終洒然一笑,抱拳道:「只要前輩拿得下那名礙眼的劍客,讓晚輩好取走雪蓮交差,自會盡力為前輩引薦給義父。」
少年慌了,喊道:「老頭子,你不是說要收我做徒弟嗎?說下山後就傳授給我輕輕鬆鬆成為天下第一人的絕世武功嗎?」
老人哈哈笑道:「傻小子,就你那份粗鄙根骨,老夫就是給你幾十本上乘秘籍,你也練不成高手。老夫當初要是不這麼說,你會幫我破去洞內陣法?」
老人突然望向那個病怏怏的年輕人,「你小子資質倒是馬馬虎虎,想不想入我門下?老夫此次東山再起,註定要天下揚名,你只要答應,老夫就讓你雞犬升天。」
老人話鋒一轉,望向那個背負紫匣的年輕女子,真可謂驚艷到了極點,就算當年自己恣意江湖的時候,也沒瞧見這般動人的女子,若是能夠用作鼎爐,未必不能重返武道巔峰。老人毫不掩飾他的貪婪眼神,咂摸咂摸嘴巴,嘿嘿笑道:「不過呢,你身邊的女娃兒,得歸老夫,此等一品寶鼎,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至於你,年輕人,一個娘們算什麼,只要有了世間第一流的武功……」
徐鳳年笑眯眯道:「得了得了,本來還想跟你聊幾句的,想聽一聽當年羊皮裘老頭兒所在江湖是怎麼個光景,你呢,畢竟好歹是跟東越劍池董元睿交過手的江湖前輩,雖說慘敗到給人用『六隻蜻』砍斷了兩腿,但活到這個歲數也不容易。可既然你自己想不開,那就沒辦法了。你啊,得謝我,如果不是我,你這會兒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姜泥冷哼一聲。
徐鳳年沒有笑意了,「說到,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那個惡名昭彰的鑄鼎師吧,擅長拿女子做鼎爐,以采陰補陽增長自身修為,連魔教逐鹿山都樂意不收納的下三濫貨色。」
董元睿,六隻蜻,鑄鼎師,逐鹿山。
好不容易才從那座雪峰山洞掙脫牢籠的老人心頭巨震。
徐鳳年大概是說累了,又蹲下身輕輕喘氣。只是除了姜泥之外,所有人很快都呆若木雞,甚至連那個中原劍客也大驚失色,因為他橫於膝上的佩劍不論他如何壓制,都自行脫鞘掠出。
那柄「飛劍」緩緩來到徐鳳年肩頭,微微顫鳴,如小鳥依人,如老馬遇主。
老人嚇得肝膽欲裂,他遠離江湖很多年,但是眼力勁還在,「吳家劍冢的馭劍術!」
老人趕緊扯開嗓子喊道:「這位公子,咱倆好好說話,莫動手!你我能有今日修為皆不容易……」
飛劍如奔雷,直刺而去。
老人顧不得保持那盤腿坐刀的高手姿態,身形迅速拔高几尺,堪堪躲掉那柄釘入牆壁的飛劍。
飛劍劍尖一旋而退,在牆壁上勾出些許黃土。
拉開距離後,又一次刺殺而去。
那位離開屋子後一直裝大爺裝宗師的老人手肘猛敲牆壁,就想要翻牆而逃,可是飛劍驟然加速,一個斜挑,出現在他頭頂,老人只好氣沉丹田使出千斤墜。
那柄飛劍如同調戲一般,每次都有意無意只差一線讓那老人能夠恰好驚險躲過劍尖,免去一劍透體的悽慘下場,但又絕對無法離開那堵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