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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在涼莽邊境上,當年有個去他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年輕人,在終於躋身一線金剛境界之時。
是何等快意!
徐鳳年眯起那雙眼眸,「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你們是女人。但是你趙雉別忘了,京城白衣案,我娘也是女人!」
徐鳳年開始向前走去。
欽天監大門,密密麻麻的鐵甲蜂擁而出。
而兩側街道盡頭,更有無數精銳騎軍狂奔而來!
趙雉,九九館老闆娘,陳漁,趙風雅,她們四人聽到了年輕人最後那句話。
「徐驍當年想做又沒能做到的事情,今天我徐鳳年來做。」
……
徐偃兵不再坐在馬車上,動作緩慢地為杆剎那槍,裝上了那枚槍頭。
車廂內,整整齊齊疊放有一件脫下身的寬大黑金蟒袍。
那個走向欽天監的年輕人。
他腰間懸佩了一柄老舊涼刀。
身著縞素。
第247章 噤若寒蟬(十)
今日早朝退散後,皇帝陛下不同於以往召開小朝會議政,只讓司禮監掌印太監宋堂祿喊住了左散騎常侍陳望,當時陳望剛要陪著門下省主官桓溫一起走下白玉台階,結果只好站在原地。
因為左散騎常侍是位列中樞的重臣,在老百姓所謂的金鑾殿上,位置頗為靠前,所以每次退朝,等到陳望跨出大殿的時候,大殿外的文武百官往往早已潮水退散乾淨。
但是因為本次早朝實在湧入太多太多的陌生面孔,燕國公高適之淮陽侯宋道寧在內,一大撥勛臣貴胄都齊聚到場,讓原本十分開闊的大殿顯得擁擠不堪,所以陳望停步時,仍是不斷有人跟這位當之無愧的「祥符第一臣」擦肩而過,甚至給京城官場不問世事印象的宋道寧,也主動了寒暄幾句。
幾個曾經與舊西楚太師、上任離陽左僕射孫希濟一起搭過班子的年邁老臣,更是熱絡得像是對待自己女婿似的,如果不是掌印太監宋堂祿的眼神示意,這幫在家起居都要人小心攙扶的老臣,好像能夠站在這兒跟陳大人暢談半個時辰。
陳望和身披大紅蟒袍的宋堂祿站在一起,大殿內外漸漸走得一乾二淨,陳望沒有仗著跟當今天子遠超同朝文武的君臣情誼,開口跟離陽宦官之首的掌印太監詢問緣由,始終閉嘴不言。倒是宋堂祿沉默許久後,主動輕聲說道:「還要勞煩陳大人稍等片刻。」
陳望嗯了一聲。
面對陳大人不冷不熱的回應,令滿朝文武忌憚如虎的蟒袍宦官,心中沒有絲毫不滿。宋堂祿從人貓韓生宣手上接掌司禮監後,趕上離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新老交替,已經很少對某位官員心生敬意,屈指可數,在宋堂祿心中,陳望陳少保的名次,僅在齊陽龍、顧劍棠和桓溫三人之後,還要在趙右齡殷茂春之前。寒士出身的陳望,實在與有個老人太相似了,無論是個人操守還是仕途履歷,如出一轍,甚至都讓人生不出太多眼紅嫉恨。
陳望神遊萬里,以至於肩頭給人拍了一下才驚覺回神,轉頭看去,無奈一笑,輕輕作揖。
年輕皇帝沒有身穿龍袍,換上了一身不合禮制的便服,跟陳望並肩而立站在台階頂部。而宋堂祿早已貓腰倒退而行,細碎腳步悄無聲息,給這對註定要青史留名的祥符君臣讓出位置。
陳望看到遠處幾個宦官合力搬來一架長梯,忍不住好奇問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皇帝笑眯眯道:「先陪朕等個人。」
當陳望看到那架梯子小心翼翼架在金鑾殿屋檐上,有幾分瞭然的陳少保頓時哭笑不得,欲言又止。年輕皇帝為陳望伸手指了指遠處兩人,一襲朱紅蟒袍,顯然是個地位不遜宋堂祿太多的大宦官,還有一位身穿普通儒生的衣飾。愈行愈近,陳望終於清楚看到那兩人的模樣,司禮監秉筆太監,一個資歷極老的年邁宦官,此時走在身旁年輕人稍稍靠前的位置,微微弓腰,一隻手掌向前伸出,另外一隻手托住袖口,像是在給那人帶路。後者閉著眼睛,步子不大。
秉筆太監率先一步走上台階的時候,陳望依稀聽到老太監說道:「陸先生,小心腳底,咱們這就要登階了。」
皇帝轉頭笑道:「猜得出是何方神聖嗎?」
陳望點頭道:「青州陸詡陸先生,永徽末年由靖安王呈上的二疏十三策,京城明眼人其實心知肚明,是出自這位身居幕後的陸先生之手。」
皇帝突然有些憂鬱,趁著雙方還有些距離,壓低聲音說道:「陸詡棋力極厚重,朕估計咱們兩個加在一起都要被人砍瓜切菜,隨手就給收拾了。」
陳望忍俊不禁,輕聲打趣道:「不然拉上十段棋聖范長後?再不行,陛下不是還有欽天監小監正可以撐腰嗎?咱們四人一起上,還怕贏不了一個陸詡?實在不行,還有那個自稱只輸給范國手的吳從先嘛。若是仍然不行,咱們車輪戰,個個故意長考,看陸詡能夠撐到什麼時候,不怕他不出昏招。」
年輕皇帝輕輕一手肘撞在陳望腰上,笑罵道:「欺負陸先生眼睛不好,找范長後給咱們當狗頭軍師也就算了,竟然連車輪戰也用?咱們要點臉行不行?」
陳望耍無賴道:「微臣的臉皮子,反正也值不了幾個錢。」
皇帝抬起手肘又要出手,陳望趕緊挪開幾步。
司禮監秉筆太監領著陸詡走近皇帝和陳大人,離著十來級台階的時候,皇帝陛下就快步走下台階,拉住陸詡的手,微笑道:「陸先生,這次匆忙請你入宮,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