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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小聲問道:「水甲已死?幕後人已退?」
老頭兒耍了兩手不用劍的劍,正牛氣著呢,理都不理世子殿下,只是笑眯眯望向其實啥都沒看清楚的姜泥,問道:「小丫頭,老夫還有些餘勇吧?」
姜泥只是依稀看到了那條橫空出世的大雨龍捲,只不過離得有些遠了,加上外行只懂看熱鬧,震撼程度也就遠不如呂錢塘舒羞幾人,何況她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當初白狐兒臉雙刀捲風雪可要好看多了,刀好看,人更漂亮!所以老劍神這次出手大概逃不掉拋媚眼給瞎子看的結果了,瞅見小丫頭一臉懵懂加神色平平的迷糊模樣,李淳罡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神符,心情倒是不錯,木馬牛沒斷那些年月,馬屁聲吹捧聲抽冷氣聲實在是聽膩歪了,還不如小丫頭這般迷迷糊糊的舒心。
老頭將油紙傘遞還給青鳥,他鑽入車廂的時候隨口說道:「大概是對面還不想跟你小子撕破臉皮掰命,捨得留下一具水甲,若你動作快點,還有可以見識一些這符將紅甲的玄機,若等甲冑內的傀儡生機喪盡,紅甲上頭的鬼畫符學問也就沒了。」
徐鳳年神情複雜,猶豫了一下,朝老頭行了一個揖禮,策馬奔向木甲被傘劍致命的地點。
揮手驅退呂錢塘楊青風兩人,世子殿下蹲在符將紅甲人身前,頭部甲冑已經被一劍擊碎,但紅甲身上篆刻文字圖案卻是精妙絕倫,徐鳳年最引以為傲的是什麼?自然不是只可算初出茅廬的刀術,而是記憶力。紅甲人身上刻有道教三清符籙和佛門梵文咒語,徐鳳年都能一知半解,歸功於跟著王妃娘親信佛,加上早年便常聽魏叔陽講述道門符籙三派的恩怨。舒羞壯著膽子想要為被雨水潑身的世子殿下遮擋,卻被面朝紅甲人的徐鳳年冷聲道:「滾開!」
舒羞面容一僵。
大劍呂錢塘卻是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
楊青風走到一個恰當距離,離世子殿下和符將紅甲不遠不近,恭敬說道:「世子殿下,小人略懂一些符籙機關,能否近觀?」
徐鳳年頭沒有抬起,只是生硬問道:「你能將魂魄氣機多留些時間?」
楊青風微微躬身,胸有成竹道:「可以。」
「不要讓我失望。」徐鳳年抽出春雷刀,撩起紅甲人一條胳膊,細看手臂紅甲每一個細節,胸口被那老頭一指炸開,大部分已經分辨不清,倒是雙手雙腳保留完整。
楊青風小心翼翼蹲下後,訝異後苦笑道:「世子殿下,這甲人似乎早就是死人了。」
徐鳳年在屍體上動手腳的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被楊青風道破的事實給嚇唬到,皺眉道:「似乎?」
楊青風心臟跳了一下,沉聲道:「可以肯定。」
徐鳳年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問道:「你看出什麼端倪?」
楊青風死死盯著紅甲人身上,緩緩道:「果然是大半出自龍虎山天師道大鍊氣士手筆,所謂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天師道符籙與閣皂山兩派不同在於此處,龍虎山從不計較符籙有無正形,只求一氣貫通,有氣則靈。世子殿下,瞧手臂這一片古篆籀體而造的雲紋松理,便是龍虎山最出名的雲篆,一重覆一重,多達七重,只可惜不是那符關照冥府的八重紫霄雲篆,至於最為艱深的九重天書,只存於龍虎山史冊,不見真跡。這一塊九宮格符籙,卻有不同,是出自閣皂山的《靈寶搬山經》,鍊氣士的運筆也可見差別。至於左腿上天尊形象,則就是明確無誤的茅山上乘符籙了,形意俱佳,離仙品只差一線。至於那些佛經梵文,小人不敢妄加斷言。但小人尋思著總有上陰學宮天機樓的蛛絲馬跡。」
徐鳳年拿春雷敲了敲甲冑,聲音清脆,拿刀尖刺下,不見痕跡,問道:「這紅甲質地是?」
楊青風搖頭道:「小人不知,是第一次見到。」
紅甲內屍體逐漸化為寸寸灰燼,繼而被雨點打入爛泥,甲上學問果真如老頭所言模糊淡去,最後只剩下一具殘缺不全的甲冑。
徐鳳年起身收回春雷刀,剛好身後魏叔陽和大戟寧峨眉齊齊翻身下馬,徐鳳年發現寧峨眉握卜字戟的手血水不斷冒出,身後背囊只剩下幾枝短戟,這位武典將軍雙膝重重跪於泥濘中,紅著眼睛大聲道:「末將無能,鳳字營死傷四十餘人,都無法留住那紅甲大漢,只是斬去一條手臂!寧峨眉只求世子殿下給末將三十輕騎,前去追殺!若拿不下那名刺客,寧峨眉提頭來見!」
徐鳳年驚奇道:「寧將軍斬斷了甲人一臂?」
一旁魏叔陽輕輕點頭。
真是一場血腥鏖戰,鳳字營雖是輕騎,對上了深不可測的符將紅甲人,卻無人畏死懼傷,尤其是多年打磨出來的戰陣,發揮出了超乎觀戰魏叔陽想像的實力,寧峨眉身先士卒,鐵戟橫掃千軍,加上背後短戟每次丟擲都是呼嘯成風,竟然被寧峨眉給劈斷了紅甲人一臂,魏叔陽哪怕是道教出世人,終究還是身處江湖中,以往難免對戰場武夫有所小瞧,今天親眼相見,才知道有大將坐鎮的武夫悍卒匯聚成陣,是何等所向披靡。
徐鳳年笑了笑,平淡道:「寧將軍,你將這隊鳳字營都帶回北涼,我這兒就不需要你們這麼操心了,好好的北涼精銳,哪有在江湖上折損的道理。」
魁梧寧峨眉低下頭,將手中大戟插入道路豎立起來,咬牙道:「寧峨眉不肯!鳳字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