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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忍俊不禁道:「你想的還真多。」
姜泥轉頭瞪了他一眼,自己這麼用心回答他的無聊問題,他還好意思取笑自己。
徐鳳年笑問道:「那你猜猜看我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小泥人腦袋一歪,不搭理他。
當年的少年世子殿下,除了欺男霸女沾花惹草,還會想什麼?
哦,還會想欺負她。
她想到這裡,有些生悶氣。
徐鳳年把手從袖管里抽出來,揉了揉臉頰,無奈道:「也許跟你提起過,我小時候很想做大俠,取個響噹噹的綽號,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不過其實在更早一些,我娘還沒有去世之前,我是想當個讀書人的,身穿儒衫,滿腹韜略,出口成章……」
聽著徐鳳年的絮絮叨叨,小泥人也沒覺得如何厭煩,其實一直沒有睡著的她甚至連出門時的濃重睡意都沒了。
徐鳳年伸出手指向院中的雨幕,「像不像一條沒什麼聲勢的瀑布?」
小泥人只覺得莫名其妙,撇撇嘴搖頭道:「沒看出來。」
徐鳳年問道:「你有沒有聽過一位當世大文豪的《觀瀑生氣歌》?」
小泥人更加一頭霧水,「沒啊,誰的文章?」
徐鳳年笑道:「反正我最佩服這個讀書人了,你竟然沒聽說這篇詩歌,真是遺憾。」
知道這傢伙對天下讀書人觀感一向不佳的小泥人,她好奇心頓時被勾起來,「到底是誰?」
徐鳳年沒有說是誰,只是娓娓道:「蓮花之瀑煙蒼蒼,牯牛之瀑雷硠硠,唯有九華之瀑不奇在瀑奇脊樑,如天人側臥大崗一肱張。力能撐開九萬四千丈,好似敦煌飛仙裙疊嶂。放出青霄九道銀河白,恰如遲暮老將兩鬢霜。我來正值潑墨雨,兩崖緊束風大怒。雲濤乍起涌萬重,洪水沖奪遊人路……我曾觀潮更觀瀑,瀑下靜立一白鹿。霎時人鹿兩相望,南唐東越或西蜀?後有老僧牽鹿走,再有掉頭笑……語罷月落西山水茫茫,只覺石樑之下煙蒼蒼,雷硠硠,挾以春秋淒風苦雨,浩浩蕩蕩如河江。」
小泥人點頭道:「是挺好的。」
徐鳳年笑道:「對吧?」
然後小泥人說道:「反正挺上口的。」
徐鳳年有些受傷,嘆了口氣。
小泥人猛然轉頭,一臉懷疑問道:「難不成是你寫的?」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
小泥人恍然道:「我就說嘛,肯定不是你寫的,你只會跟人買詩詞文章……最可惡的是從來不知道討價還價!」
年輕藩王當下有些憂鬱啊。
小泥人低頭看著他的側臉,有些心虛,後知後覺道:「還真是你寫的?」
徐鳳年輕輕點頭。
臉色認真至極的她安慰道:「不錯了,這輩子算是好歹寫過一篇像樣的文章了……」
徐鳳年呲牙咧嘴,這話說的,你還不如不安慰呢。
長久沉默後,徐鳳年沒來由自言自語道:「夢想是什麼,就像是一個躲在遠方朝你做鬼臉的小孩,而那個天真頑皮的孩子永遠不會長大。」
姜泥想了想,「要是我,就把那孩子抓起來打一頓。」
徐鳳年平靜道:「可是我抓不住啊。」
第397章 牽馬
流州戰事捷報連連。
先是寇江淮聯合龍象軍攻入黃宋濮部大營,不但成功入營殲滅輜重營,對完顏銀江部邊軍精騎也斬獲頗豐。隨後謝西陲好似天人附體,未卜先知,率領爛陀山僧兵分兵鳳翔臨瑤兩鎮,不但成功阻止了南朝步跋卒的奇襲,與此同時,原本已經深入姑塞州腹地的曹嵬部騎軍殺了一個回馬槍,將剩餘六千步跋卒和被謝西陲部僧兵拖入步陣泥潭的南朝邊騎,全部剿殺在姑塞州邊境上,經此一役,已經有密雲山口戰役珠玉在前的北涼騎將曹嵬,贏得了「曹奔雷」的綽號。
隨著吃過兩次虧的黃宋濮部西線主力放緩推進速度,謝西陲也率領僧兵增援青蒼城,流州形勢一片大好!
只是在這期間,一封彈劾謝西陲的摺子經由流州刺史府邸傳閱後,送往拒北城藩邸。
讓籠罩在這場連綿秋雨之中的拒北城,悄然增添了一分凌厲肅殺之意。
徐鳳年站在氣氛凝重的兵房,輕輕放下那封流州刺史楊光斗、別駕陳錫亮和流州將軍寇江淮三人皆有批紅的摺子,這座衙屋之內,除了年輕藩王,還有坐鎮此地的副節度使楊慎杏,聞訊趕來的經略使李功德和涼州刺史白煜,剛剛升任拒北城城牧的許煌,以及剛剛從左騎軍轉入右騎軍擔任第一副帥的李彥超等多位邊將。邸報初始內容,出自幽州步軍校尉升為鳳翔軍鎮主將的手筆,詳細描述了鳳翔鎮攻守戰的首尾,彈劾內容,只有一點,就是謝西陲在守城戰役之中,過分珍惜爛陀山僧兵實力,兩天一夜的守城,僧兵參與城頭協防人次竟然只有九百餘,造成了鳳翔守城士卒無謂的犧牲,幽州步軍老卒戰至僅剩九十二人!
同為大楚雙璧的謝西陲和寇江淮,流州一正一副將軍,兩位年紀輕輕卻驚才絕艷的兵法大家,無論各自初衷如何,也許在整個北涼邊軍心目中的地位,從今天起將要出現一道分水嶺,因為在青蒼城以北的主戰場,寇江淮那場打得黃宋濮大軍毫無脾氣的輝煌戰役中,先死龍象軍後死流州騎軍的做法,既沒有失去龍象軍的尊敬,也贏得了整座流州流民青壯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