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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件衣服,心靈手巧的許清有幸破例都幫助挑花過,尤其是那件黑底繡金大蟒袍,金蟒十八條,成形之後,那真是世間罕有的尊貴。便是許清這樣自認孤陋寡聞的村野女子,也敢說除了太安城那位坐龍椅的皇帝陛下,天底下再沒有哪位藩王的蟒袍能與之媲美了。
至於那兩件未來北涼王妃的「嫁衣」,許清則沒有太多感觸,也從不會像藻兒那般看一眼就會心神搖曳,痴想著自己穿上的話該有多好。
這支馬隊長驅直入,來到清涼山的山腳,王綠亭如釋重負,這次織造局隨行人員有二十餘人,但不是誰都有那運氣可以踏入王府漲見識的。三駕馬車三隻箱子三件衣物,每輛車上各有三名女匠護著紫檀箱子,王綠亭早就做好打算,每輛車上只能有一名女子分別為北涼王和陸王兩家的兩位未來王妃「試衣」,那件蟒袍無疑是重中之重,那叫司徒華藻的女匠,她爹用了無數人情臉面和整整六千兩銀子才求到一位總高手那裡,王綠亭嘴角冷笑,憑這個就想給北涼王穿衣?
王綠亭下馬後,開口點名後兩輛由誰負責捧箱子入府,被點中的兩名女子都激動得立馬熱淚盈眶,她們家世清白,相貌清秀,性子也都一貫老實本分,絕不是長滿心眼會做那畫蛇添足勾當的城府女子,王綠亭對她們很放心。然後第一輛馬車那邊,王綠亭這位織造大人飽含深意看向名不見經傳的許清,伸出手指點了點她,再沒有多說什麼。許清呆滯當場,她一直以為是司徒華藻這位天之驕女去給年輕北涼王試著穿衣,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是自己,一時間她手足無措。王綠亭皺了皺眉,若是別人,他早就大動肝火,可既然是她,王綠亭也就破天荒多了一絲耐心,輕輕看了許清一眼,並且停下腳步專門等她。
之所以如此,是王綠亭知道得更多一些,這名小寡婦的來歷很簡單,可一手送她進入他王綠亭地盤的幕後男子,便是他金縷織造一把手的王綠亭,也萬萬招惹不起!
幽州將軍皇甫秤!
這位爺那才是真正稱得上是北涼王的心腹啊。
他王綠亭比起這位北涼出了名的大狠人,不論是公門修行的火候還是心狠手辣的程度,都甘拜下風。
王綠亭一直以為那位胭脂郡倒馬關的小婦人,是皇甫秤相中的女人。
所以他始終不惜捏著鼻子去以禮相待。
王綠亭自然不知道那位幽州將軍見著這位小寡婦,那也是不敢有絲毫的造次唐突。
許清硬著頭皮,捧著那隻並不沉重的紫檀箱子,渾渾噩噩跟隨眾人一同走入那座王府。
一路行去,許清都忘了去看一眼那名動天下的聽潮湖。以前在織造局內,經常有人說起那座湖,都會充滿憧憬,用道聽途說而來的言語,極盡誇張之能去描繪聽潮湖裡萬鯉翻滾的景象。
王綠亭緩緩登山,先將兩隻箱子送到了兩座雅靜院落的門口。
最後才是在大管家的帶領下走向一座更高處而且極其不起眼的院子。
不是梧桐院。
竟是老涼王徐驍的住處!
饒是心智堅韌的王綠亭也大吃一驚。
王綠亭長呼出一口氣,小聲叮囑道:「許清,做事伶俐些,自然些,要是真的緊張,我可以讓你在院外多待片刻,等手腳不僵硬了再進去。」
許清臉色發白,抱著箱子,被織造大人這麼一說,愈發戰戰兢兢了,隱約都有要哭的跡象了。
裡頭那位,可是北涼王啊!她這輩子連縣令這樣的大官都沒見過一次,她能不緊張萬分嗎?
王綠亭看著她的局促不安,有些懊惱,早知道就該讓司徒華藻這女子來捧箱子了,好歹那女子野心不小,膽子更不小,肯定不至於如此膽怯。至於她那點不安分,在這座有著父子兩任離陽王朝異姓王的王府里,算得了什麼?
領路的王府大管家還是笑臉著,甚至沒有半點要出聲催促的意圖,但王綠亭熟稔人情世故,心知肚明得很,自己被這許清連累慘了,他這個金縷織造局以後若是想要再入清涼山,除非是北涼王召見,否則恐怕就是難如登天了。
大管家自不會去跟那女子斤斤計較什麼,可在這位當之無愧的北涼大人物心中,確是如王綠亭所料想,對王綠亭的紫金王氏以及整個金縷織造局,都有了些惡感。
王綠亭看著那許清不減反增的慌亂,心中哀嘆一聲。
大管家眯眼斜瞥了一下年紀輕輕的織造大人,然後轉頭對那女子溫顏笑道:「姑娘,沒事,咱們王爺是天下頂好說話的好人,放心進去吧,辦錯了事也不打緊的。要不咱倆打個賭?若是王爺對你說一句重話,你出來後,我給你十兩銀子,如果王爺果真如我所說,萬般好說話好言語,姑娘你可就得給我十兩銀子,如何?」
許清終於輕鬆了些,咬著嘴唇點點頭,也不再那麼手腳不知該放在何處了。
大管家微微一笑,幫著推開院門,等她跨過門檻後,再輕輕掩上。
然後,許清看到了一個年輕的背影,獨自站在一株秋天裡綠意猶在的枇杷樹下。
枇杷樹孤孤單單的,他也是孤孤單單的。
許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使勁眨眼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身影,怎麼跟那位兩次途經倒馬關的公子哥如此相像?
那人轉過身,許清立即如釋重負,但當她看到他的眼神,又提心弔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