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頁
劍成時,天幕破裂,璀璨金光緩緩灑下。
貌不驚人的老頭兒朗聲笑道:「李淳罡此劍開得天門,殺得你王仙芝否?」
李淳罡一劍開天門。
開門見山,此山是崑崙。
山坡一行人俱是看得心神恍惚,這才是真正的陸地神仙啊。
當舒羞楊青風,甚至連青鳥都不由自主仰望東海巔峰決戰時,眾人耳畔傳來馬匹慘叫聲,以及拔刀鏗鏘聲,回頭一看,龍宇軒與小蟲子所坐的駿馬攔腰「斬斷」,正觀戰興高采烈的龍宇軒坐在血泊中,一臉茫然,不知為何馬匹會從腰部折斷,如同一根筷子被人兩指掐去。更奇怪的是龍虎山輩分嚇人的小祖師爺站在兩截駿馬屍體中間,面沉如水,而拔刀殺人的世子殿下被嗑回繡冬後,連冬雷都一併拔出。
相貌與年紀心智嚴重不符的趙宣素的淺淡笑意有些滲人,開口問道:「徐鳳年,你怎知貧道要對你出手?」
徐鳳年微笑道:「趙老天師,知曉你身份後,本世子就在想,老劍神李淳罡與新劍神鄧太阿境界相差無幾,為何李淳罡只覺得你來歷古怪,卻瞧不出你有神仙逍遙的境界?很簡單,在武帝城內,你已經對本世子動了殺心,泄露了氣機運轉的蛛絲馬跡,原本你想趁李淳罡不在場,讓本世子暴斃於武帝城六名武奴身前,好嫁禍給王仙芝,只是你千算萬算,沒算到鄧太阿同樣隱匿氣勢入城,撞破了你的身份。若是僅限於此,本世子對於高人一向敬仰得很,也不會拔刀相向,趙老神仙下山,認了龍宇軒做爹,本世子就當作是世外高人不可以常理揣度,嫌龍虎山太悶,要下山遊戲人間一趟。敢問趙老神仙,可是為了那枯萎的龍池九朵氣運蓮,徹底對本世子起了殺意,連耐心都沒了?」
趙宣素平淡微笑道:「山外山上都說你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貧道此行親眼相見,委實有些替小世子打抱不平。」
徐鳳年也不藏著掖著,眯眼道:「再者老神仙興許不知道,到龍虎之前,在那匡廬山,本世子曾與那趙黃巢打過交道,方才老神仙真情流露,在地上一番肺腑之言,別人不知輕重,本世子可是聽得冷汗直流啊。實不相瞞。」
趙宣素笑了笑,橫臂伸手,一氣化玄,將如臨大敵的便宜老爹給吸納到稚嫩掌心,砰一聲,整個人如雪球炸開,屍體墜地,比那分屍馬匹還不堪入目。這位很符合千年王八萬年龜比喻的道士只是盯著世子殿下,瞧也不瞧那死不瞑目的龍宇軒,只是輕淡感慨了一句:「人生無常,福禍相依。」
徐鳳年同樣沒有絲毫震驚,更沒有轉過頭對那名才成北涼客卿便暴斃他鄉的採花賊,連嘴角滲出的血絲都不去擦拭,俯視那名龍虎山老祖宗,好奇問道:「本世子只僥倖猜到老神仙要出手,但至於為何要痛下殺手,還是有些不解,望老神仙解惑一二。」
趙宣素伸出雙手,往下一按,舒羞和楊青風兩位連人帶馬仿佛一瞬間都給萬鈞重壓給壓到地面,兩馬壓成肉泥,兩名北涼扈從苦苦支撐,七竅流血,對上這位龍虎山祖師爺,竟是毫無還手之力。
道人瞥了一眼東海海面,輕笑道:「世子要拖延時間,無妨,貧道何嘗不在等天門洞開時?李淳罡啊李淳罡,不愧是呂祖以後五百年劍道第一人。」
瀕死的舒羞口吐鮮血,趴在地面上,掙扎道:「殿下救我!」
徐鳳年置若罔聞,笑道:「怎的,老神仙身懷如此玄妙神通,還怕那虛無縹緲的氣運纏身,飛升不得?」
道人嘆息一聲,「如何不怕,事已至此,便與你說明白了,貧道趙宣素與羽化登仙不過一線之隔,甲子以前是如此,可惜甲子以後仍是如此,就如貧道方才擊斃龍宇軒,逃不過福禍相依四字,貧道所在天師府趙家,與那天子趙氏同姓,五百年因果糾纏,就好似那玄武圖騰龜纏蛇,兩者氣數早已混淆,古人言清官難斷家務事,便是貧道略懂氣運淵源,也梳理不清楚,清理不乾淨。入武帝城時,偶遇鄧太阿,貧道其實已淡了殺心,當你氣數粗壯,命不該絕,貧道也樂得當一隻縮頭烏龜,躲在龍虎山那一畝三分地,可惜行至此地,李淳罡竟然劍開天門,貧道便是殺你,也可趁機飛升,你瞧,那便是天門。貧道曾與趙黃巢打賭,誰先飛升,誰便輸去一印,貧道一旦今日飛升,氣數報應,他老王八若敢收印,可就要去尋那趙黃巢了。至於你,徐鳳年,死於王仙芝眼皮底下,趙氏朝廷借徐驍的屠刀剮去武帝城這塊爛肉,惡人自有惡人磨,也算是貧道對百年老友趙黃巢的一點補償。」
徐鳳年嘖嘖稱讚道:「老神仙打得一手好算盤。」
趙宣素哈哈笑道:「貧道活了一大把年紀,道平平,臉皮卻厚。」
道人笑道:「奉勸你別奢望那邊兩位陸地神仙察覺此處異樣,貧道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一根剎那槍彎曲如弧月,當空掃下。
趙宣素身形不動,任由剎那槍砸中那具稚嫩身軀,但下一幕竟是青鳥吐血倒飛出去。
道人惋惜道:「女娃娃可惜了這副根骨。」
繼而望向世子殿下,似乎有些嘲諷:「你還沉得住氣?」
青鳥搖晃著站起身,剎那槍不曾脫手。
徐鳳年瞥眼見到舒羞楊青風都支撐得艱辛,擺手阻攔下試圖與道人拼死的青鳥,問道:「這裡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