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頁
徐鳳年苦笑道:「也虧得是她,否則肯定要記恨你這名臣子的強人所難。」
曹長卿平靜道:「不論復國失敗,還是成功,曹某定會在適當時機向公主殿下以死謝罪。都要給公主一份安穩。」
徐鳳年轉移這個沉重話題,皺眉問道:「鄧太阿為何要去北朝挑釁拓跋菩薩?」
正襟危坐風流無雙的曹長卿伸出兩根手指撥了撥一縷頭髮,微笑道:「曹某三個月前曾在西壘壁遺址與他一戰,便是那個時候,我有所升境,鄧太阿說與我打架無趣,要去拓跋菩薩那裡討打。不過鄧太阿說得雖然輕巧,我卻知道他這一去,不比以前和王仙芝搏殺,只是將武帝城城主當成磨劍石,用作砥礪劍道,這次只會有兩種結果,要麼死在拓跋菩薩手上,或者活下來,成為劍仙。鄧太阿劍術只用來殺人,若是成了以術證道的劍仙,就真正有望撼動王仙芝天下第一的寶座。既然十二飛劍都贈送給世子殿下,那麼我猜鄧太阿何時不用桃花枝,世人再不敢說王仙芝拓跋菩薩兩人聯手可以輕鬆擊殺其後八人了。殿下以後繼續深入北莽,不妨拭目以待。」
徐鳳年笑道:「先生既然成聖,這個說法本來就站不住腳。」
曹長卿搖頭道:「世人眼中的三教聖人,境界是高,可論起殺人技擊,實在是水分太大,我這次入境陸地神仙,不過是為了給公主造勢,真要落在不出世的高人眼中,只是貽笑大方。」
徐鳳年有話直說,打趣道:「先生過謙了,聖人便是聖人,誰敢小覷。我要有先生境界,沒有身份牽掛,也會去皇宮撒潑搗亂,讓那九五至尊下不來台。」
曹長卿手指停在下垂一縷頭髮旁邊,繼而雙手疊在膝上,微笑道:「如果真有這一天,曹長卿一定會去旁觀。」
徐鳳年笑道:「隨口說說,先生別當真。」
曹長卿望了一眼一望無垠的廣袤草原,平淡道:「當年曾有西楚舊人趕赴邊塞,眼界始開,感慨遂深,這位翰林也由伶工之詩詞化為士大夫之言語,可見殿下能夠離開北涼屋檐之下,獨身赴北莽,有了自立門戶的眼光氣魄,很好。」
徐鳳年苦澀道:「若非先生趕到,十有八九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曹長卿盯著這名年輕人的臉龐,沉聲道:「可知北涼王戎馬一生,有多少次身陷死境?」
徐鳳年輕聲道:「徐驍不過是二品武夫的實力,卻喜歡身先士卒,他自己也說沒死是靠天大的運氣。他也總說自己其實就是統轄一州軍政的本事,只是被莫名其妙推攘到如今這個異姓王的高位。」
曹長卿感慨道:「大將軍做這個異姓王,不知為趙家吸引承擔了多少仇恨和負擔。狡兔死走狗烹,你以為趙家天子不想這麼做嗎?只是他尚未有這份國力而已,就像北莽女帝仍是不曾有國力踏破北涼大門。」
徐鳳年笑了笑,「先生可是有些挑撥的嫌疑。」
曹長卿大笑道:「殿下你我心知肚明。」
徐鳳年笑而不語,兩人沉默以對。徐鳳年終於皺眉開口道:「可惜這個拓跋春隼活著離開了,雖然先生臨時收了個便宜徒弟,算是替我舉起一桿障眼的旗幟,不過以拓跋氏的家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曹長卿淡然道:「曹某之所以出手救人,是還江南道欠下的人情,以後與徐家兩不相欠,否則以北涼王和西楚的恩怨,曹某不對殿下痛下殺手,就已經是有違曹某的身份。」
徐鳳年點頭道:「不欠了。」
曹長卿突然撫額搖頭,似乎有些無奈。那邊,姜泥御劍大涼龍雀貫長空,繞了一個大圈,截下拓跋春隼一行人。
拓跋春隼沒有瞧見青衣曹長卿,悄悄鬆了口氣,笑眯眯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有何指教?」
姜泥平淡道:「去死。」
拓跋春隼壓下怒意殺機,依然滿臉笑容,無辜攤手道:「曹伯伯都已經大度放過小侄,不知姑娘為何不肯一笑泯恩仇?」
姜泥跳下比徐鳳年馭劍要更加名副其實的飛劍,落地以後,不與這名小拓跋廢話,食指中指併攏,輕念一字:「臨!」
大涼龍雀一瞬劃破長空,恢弘氣勢絲毫不輸端孛爾回回的雷矛。
拓跋春隼瞳孔劇烈收縮,迅速從箭壺抽出一根羽箭,挽弓勁射。
羽箭與飛劍精準相擊,不僅彈開,還被磅礴劍氣絞碎。
大涼龍雀急掠速度絲毫不減,坐在馬背上的拓跋春隼一箭功敗,抽出莽刀豎在身前,格擋住飛劍,莽刀經過一陣微顫後,剎那之間被一抹削斷,拓跋春隼低頭,丟棄莽刀,躲避下馬,狼狽至極。
飛劍繞回姜泥身邊,等於畫出一個渾然大圓。
「陣!」
姜泥屈中指搭在拇指上,輕輕結印。
好一個一尊天人坐冥濛,劍在汪洋千頃中。
若是李淳罡瞧見這一幕,肯定又要吹噓徒弟比自己更當得五百年一遇的讚譽了。
飛劍當空,轉折如意,劍意羚羊掛角,畫出的軌跡讓人眼花繚亂,擒察兒等人只看到拓跋小王爺像條落水狗被追殺得四處逃竄,而這位悉惕與一百騎兵都不約而同下馬趴在地上,生怕被殃及池魚。
端孛爾回回忌憚這柄飛劍的速度和鋒芒,只敢以鼓蕩氣機迎敵,幫著小主子分擔如潮劍勢。
這名年輕女子兼修曹長卿傾囊傳授的儒家天道,和李淳罡苦心孤詣造就的無上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