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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知何時蹲在了附近大樹上,依然背著那棵礙眼的向日葵,平淡道:「呵,漲境界了。」
袁庭山這次是真的開始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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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泣關原名早已被人忘記,只因前朝邊塞詩人一句南雁至此泣北聲,就成了雁泣關。此關由北涼重兵把守,以一夫當關之勢,硬生生扼住了北方蠻子南下的通道。黑雲壓城,風雨滿樓,大漠飛沙滾石,但遠處模糊可見北涼士卒繼續在風沙中操練,北涼此地寒苦與北涼鐵騎一樣甲天下,再往北去,雖是大漠居多,其中卻也有成片的肥美水草,雁泣關一帶儘是滿目荒涼貧瘠。一襲白衣站在城頭,左手站著毛髮旺盛像頭西域雄獅的典雄畜,右邊則是窮酸老學究般的韋甫誠。
手握六千鐵浮屠重騎的典雄畜張開血盤大口,站在城頭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咆哮道:「將軍,如今設立北涼道,大將軍做那節度使自然是天經地義,誰敢搶這個老典非一板斧將他劈開,可這經略使憑啥讓那豐州牧李功德來坐?這老傢伙撈錢的本事自稱第二,沒誰跟說第一,可由著他來治理北涼?我呸,老子口水吐他一臉,老典把醜話說這兒,李功德有膽量做這經略使,咱就帶著六千鐵騎把他給宰了!」
韋甫誠身子骨弱,風沙一吹,咳嗽連連,抬起袖口遮擋,含糊不清道:「別說混帳話。經略使又不是稀罕東西,誰來坐這個位置都無關大局。倒是那個監察使,不知道朝廷那邊會派遣那個不怕死的傢伙上任。」
典雄畜大大咧咧道:「韋夫子你他娘的就是窮講究,這經略使咋就不是個東西了,北涼道第二大的官,不該是咱們將軍去當嗎?」
韋甫誠揮了揮袖子,無奈笑道:「你光長力氣不長腦子的傢伙,經略使要是由將軍去做,這才會出大事。假使朝廷有意如此,而大將軍不拒絕的話……」
韋夫子話說到一半,就不繼續說下去,眯起眼望向天空滾滾黑雲,只是輕輕一聲嘆息。
典雄畜愕然道:「到底啥個意思,韋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典這腦袋小時候給馬踢過,不管用,一動腦子就腦殼疼。」
這倒是千真萬確,正三品武將典雄畜年幼便力大無比,一次在街上拽馬倒行,結果被發瘋的大馬轉身踩踏,不說身上,腦袋就被狠狠踩了一蹄,不死簡直就是個奇蹟。不過北涼誰都心知肚明,典將軍的腦子跟是否馬踏過有個卵的關係。
韋甫誠被這廝的潑皮無賴折騰得無語,字斟句酌打了腹稿後,才緩緩道:「你希望將軍去涼州城做經略使,常年只跟文牘打交道,北涼軍務一概不管了?」
典雄畜愕然,「這……」
白衣陳芝豹始終置若罔聞,只是轉頭望向一名北涼最新冒尖的小將。
姓車名野,出身北莽,卻是最低賤的奴籍,弓馬嫻熟,擅長技擊,本是貴族豢養的一名死士,在北莽那邊犯了滔天大罪,一路南奔,一人一馬一弓便殺了二十多名北莽狼鷹士,這狼牙兵已是北莽僅次於大虎賁的第二等勇士,與北涼鐵士大致相當,需知鐵士篩選是如何的殘酷,分發一把黃廬短弩或者鐵胎硬弓,二十支箭,一柄北涼刀,攜帶三日糧食,五人一伍,就被丟入北莽國境,每人能割下北莽軍士首級六顆,才可返程,此後還有步戰騎戰考核,北涼鐵士不過九百人。車野投奔北涼軍後,加入斥候,立即成為斬首最多的流弩手,去年跟隨陳芝豹親率六百騎突襲北莽白日城,一箭將巡視邊防的北莽某位皇室射了個通透,這小子與陳芝豹返回時,尾巴上吊著足足三萬北莽鐵騎!
滿打滿算,車野今年也不過十九歲。
車野身披銀甲,手捧頭盔,風沙撲面,巋然不動。
陳芝豹輕輕招手,示意車野上前兩步,並排站在城頭,微笑道:「你說這天氣會下雨嗎?」
典雄畜拍了拍額頭,將軍也真是,有時間問這雞毛蒜皮的事情,還不如跟老典說說那經略使到底是咋回事呢。
韋甫誠拇指擦了擦眉頭,笑而不語。
年輕的車野搖頭道:「回稟將軍,不會。」
陳芝豹嗯了一聲,繼而再度沉默。
典雄畜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就要下城頭去城外操練那幫龜兒子。
驟然,厚重黑雲中展開一絲縫隙,一縷日光投射到城頭,映照在白衣陳芝豹和斥候車野身上,因為後者身穿銀甲,頓時金光閃閃,猶如一尊神兵天將。
此時,城外五六里外的那條飲馬河兩端,嚎叫震天。
飲馬河上常年懸掛有一百多條鐵索,這一刻悉數被分別站在兩岸的士卒拉得筆直,五十人對陣五十人,在拔河!
不管士卒校尉,不管寒冬烈日,都得全部上身裸露。細皮嫩肉的,六七月的時候在這拔上一兩次,就得皮膚炸裂,如今馬上入秋,算是運氣好的。但再過幾個月,才叫最慘,按照北涼軍規,拔河輸者何謂輸?那就是連人帶鐵鏈都給對方拖進河裡,夏天可以當作洗個澡,大冬天的,掉進河裡能舒服?北涼軍小山頭不少,大柱國對此也從不計較,但禁止私自械鬥,這是鐵律,起了摩擦,行,要麼去校場狠狠打一架,要麼各帶五十人來這裡拔河。
當一名駝背老人在白熊袁左宗陪同下來到飲馬河畔時,所有光膀子的大老爺們瞬間熱血沸騰起來。
娘咧,大將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