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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年捧腹大笑,「呦,是怪我沒見面禮吧?小長生,你可知道我送了你爹一個正二品的北涼都護,這份禮還嫌輕啊?得,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以後我要是有了兒子,就讓你做兒媳婦。」

    褚祿山一臉狂喜道:「殿下,祿球兒可就當真了啊?」

    徐鳳年點頭道:「你當真就是。不過前提是你閨女別女大十八變。」

    褚祿山激動萬分道:「放心,我家長生隨她娘,以後丑不到哪裡去!」

    褚祿山轉頭道:「袁左宗,齊當國,你們倆可得幫我作證,以後殿下如果萬一反悔,我就得靠你們兩個仗義執言了啊!」

    袁左宗起身道:「看心情。」

    齊當國豪氣大笑,只覺得通體舒泰,桌上那點綠蟻酒根本不夠喝。

    徐鳳年朝那個偷偷摸摸瞥了他一眼的小閨女做了個鬼臉,然後對褚祿山說道:「就別送了。」

    目送四人走在自己親手精心堆砌的青石板小徑上,等到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視野,褚祿山這才抱著閨女來到潭邊坐下。

    小妮子脆生生喊了一聲爹。

    褚祿山回過神,笑道:「小長生啊,就看你以後有沒有做皇后的命嘍。」

    第169章 師妹氣死師兄

    果不其然,懷化大將軍鍾洪武去了北涼王府,直截了當跟徐驍大罵世子徐鳳年這還沒當上北涼王就開始賣官鬻爵,若是不收回那些讓毛都沒長齊的傢伙加官進爵的軍令,他就下馬卸甲,要做一個伺候莊稼地的田舍翁。北涼王只是顧左右而言他,說些當年並肩作戰的精彩戰事,一氣之下,北涼騎軍統帥鍾洪武當場就丟了將軍頭盔在大廳上,直奔陵州府邸,閉門謝客。

    那個時候,徐鳳年恰巧後腳踏進陵州境內,造訪經略使府邸。已是封疆大吏至位極人臣的李功德在書房見著了悄然拜訪的年輕白髮男子,嚇得目瞪口呆,然後便是發自肺腑的老淚縱橫,大概是愛屋及烏的緣故,這位經略使大人對這個兒子狐朋狗友的世子殿下十分看重,並不僅僅因為徐鳳年的特殊身份,李功德自然而然以半個長輩和半個臣子自居,兩種身份並不對立,此時見著了徐鳳年,只是雙手緊緊握住徐鳳年的手臂,泣不成聲。

    李大人自知如婦人哭啼不成體統,趕忙抹了滿臉老淚,招呼徐鳳年坐下喝茶,李功德舉杯時見著手中瓷杯,就有些臉頰發燙。別看小小一隻才幾兩重的茶杯,是那小器第一的龍泉窯中又拔得頭籌的冰裂杯,夏日酷暑,哪怕滾燙熱水入杯,片刻便沁涼通透,端的神奇萬分。府上這樣的好東西,不計其數,以前徐鳳年沒有來過李府,李大人迎來送往坦然自處,還會自覺闊綽,有十世豪閥的派頭,今兒就有些不合時宜了,好在徐鳳年似乎沒有任何質疑,喝過了茶,問過了李翰林的軍功和嬸嬸身體,就準備抽身離去,這讓李功德如何能放行,好說歹說一定要讓世子殿下在府上吃過接風洗塵的晚宴才行,沒奈何徐鳳年執意要趕回涼州,李功德只得訕訕作罷,臨行前徐鳳年留下一方色澤金黃的田黃石素方章,李功德是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的行家,好不容易忍住吃相才放回桌上,沒有真的愛不釋手。

    送出書房,陪著徐鳳年向儀門走去,不巧遇上了回府的李負真,在一條廊道中狹路相逢,老狐狸的經略使大人真是連臉皮都顧不得了,藉口肚疼拔腳就走,讓女兒代為給世子殿下送行。徐鳳年此行造訪,馬夫是青鳥,暗中有陰物丹嬰,明面上可以帶在身上進入府邸的就只有書生陳錫亮,當時見著李功德也只說是涼州不入流文散官的儒林郎,李功德卻是恨不得連陳錫亮的祖宗十八代都給記在腦子裡,天曉得這寒士裝束的讀書人明天會不會是一郡郡守,然後後天就成了陵州牧?

    陳錫亮看到廊道里氛圍尷尬,就不露聲色後撤了幾步,負手打量起廊道里的珍稀拓碑,遠離徐鳳年和那名冷艷女子。

    徐鳳年笑道:「就不麻煩你送行了,我認得路。」

    壓下初見面時的震驚,李負真默默轉身走在前邊帶路,卻始終不說話。

    到了來時來不及開啟去時必定洞開的儀門,徐鳳年熱臉貼冷屁股地謝過一聲,就帶著陳錫亮走下台階步入馬車。

    李負真沒有跨過門檻送到台階那邊,眼睜睜看著儀門緩緩合上。

    李功德其實就站在女兒身後不遠處,輕聲道:「負真,以前故意帶你去王府,是想著讓你跟他近水樓台,這次讓你送行,不是啦。」

    父女二人緩緩走回內院,李功德緩緩說道:「很多機要內幕,其實爹這個當擺設的經略使也一樣接觸不到,但既然連北涼都護都給擠兌得去了西蜀,我想這個你瞧不起的男人,總不至於如你所想,是棵扶不起的歪脖子樹。你呀,跟你娘一樣,挑男人都不行,當初你娘死活不肯嫁我,私底下愛慕著一位飽讀詩書的才子,說我一輩子就是當個芝麻綠豆小小官的命,嫁了我得一輩子吃苦頭,要不是你爹沾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光,幾乎是綁著你娘上了轎子,這世上也就沒有你和翰林嘍。再回頭去看看當年那位金玉其外的才子,明明有比你爹好上太多的家世,直到今天在陵州也就做了個窮鄉僻壤的縣令,在官場上被排擠得厲害,也就只能回家跟媳婦發脾氣。這還是爹沒有給他穿小鞋,天天喝酒發瘋,說自個兒生不逢時壯志未酬。爹跟你說件事,你記得別去你娘那邊嘮叨,我當陵州牧的時候,那傢伙惹惱了同縣的將種子弟,差點連縣令那麼點官帽子都給弄丟了,老大不小的一個好歹知天命年齡的人了,舔著臉給我送銀子送字畫送名硯,爹呢,東西一件不少全收了,不收怕他傾家蕩產後想不開就投河自盡去了,後來在縣政考評上,我幫他寫了十六個字,風骨錚錚,清廉自守,獄無冤滯,庭無私謁。這才保住了縣令的位置,爹事後把東西一樣不少還給了他。這件事情,你娘一直蒙在鼓裡,你當個笑話聽就行。之所以給你講這個,是想讓你知道,一時得失榮辱,不算什麼,看男人啊,就跟看玉石是一個道理,《禮記》有雲大圭不琢美其質也,好似那素活好的翡翠,無綹不遮花。有些男人呢,就跟熗綠的翡翠一個德行,外行看著顏色還行,其實水和種都差得很。負真,你別先急著幫那個你看上的那個傢伙辯解,爹說好不棒打鴛鴦,就會信守承諾,這幾年也都在給他鋪路搭橋,族譜差,爹幫他入品,由寒士入士族,沒考上足金足銀的功名,也沒事,爹幫他由吏轉官,可你瞧瞧他,除了一天到晚恨不得黏著你,說些不花錢的情話,可曾花心思用在鑽營官場學問上?對,你可能要說那是他品格清高,不願同流合污,但他是寫出幾首膾炙人口的詩詞了還是怎的?還是踏踏實實給百姓謀了多少福利了?他這種當官,不爭,脊樑不直。不媚,膝蓋也不算太彎,可是不是也太愜意了點?明知道爹餓不死他,俸祿便都拿出來給你買幾件精巧的禮物,就是在乎你了?負真啊,爹本就不是迂腐的士族子弟,今天的官位,那是一步步跟別人搶到自己手上的,爹是對誰都吝嗇精明,可對你和翰林可一點都不小氣。你跟誰賭氣不好,非要跟爹賭氣,爹看人好壞何曾錯了一次?你聽誰的不好,非要聽你娘這睜眼瞎的,她說那人善解人意,在爹看來不過就是嘴甜會哄人罷了,女人啊,就是耳根子軟,一時心動,當不得數做不得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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