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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平靜神情悲涼,「人力有時而窮,只能盡人事而待天命。」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白光徹底停滯後,但紫雷不停。
白光被一丈一丈往下壓回地面。
鄧太阿朗聲笑道:「是誰說過?蚍蜉撼大樹,可敬不自量!」
當白光墜地,只聽大地之上傳來一聲沉悶低吼聲。
雙手握刀的徐鳳年右手握刀不變,左手沿著那柄涼刀脊背向外滑去,然後不顧鋒刃,五指緊握刀尖!
他腳下紫雷如洪水泛濫。
徐鳳年的雙臂綻裂得血肉模糊。
死扛。
不鬆手,不棄刀。
紫雷傾瀉了整整一炷香!
澹臺平靜幾乎不忍去看,喃喃道:「第七道天雷之後還有第八雷啊。」
徐鳳年已是七竅流血,視線早已模糊。
但是恍恍惚惚之間,好像看到了涼刀的刀尖之上。
開出了一朵紫金蓮花。
很小,但搖曳生姿。
原本紫色洪水流淌的大地,一朵,兩朵,三朵……
一朵朵蓮花怒放。
如同蓮池。
而天上那道源源不斷紫雷終於徹底迎來尾聲。
越是如此,澹臺平靜越是倍覺淒涼,再次重複了那句話,「第七道天雷之後還有第八雷啊。」
鄧太阿盯住了那條不僅僅是隔岸觀火的猙獰真龍。
它趁著第七紫雷停歇第八天雷尚未落下的間隙,偷偷瘋狂汲取著紫雷。
身軀已有長達百丈的規模。
徐鳳年站在洪流之中,只能垂臂用北涼刀抵住地面來支撐搖晃身形。
北莽真龍在遠處高空竟是扯動嘴角,發出了一聲如同嗤笑的聲響。
但是它很快就猛然睜大黃金眼眸,露出一副疑惑和驚懼的眼神。
那個渺小的螻蟻,升入高空,與它在同等高度上遙遙對峙!
這一刻,不僅是澹臺平靜一臉匪夷所思,就連鄧太阿都瞪大眼睛。
那座蓮池中,翻滾搖動,出現了一條通體雪白的兩百丈巨蟒!
徐鳳年就站在巨蟒頭頂。
龍蟒對視!
兩頭龐然大物的頭頂,紫雷滾滾。
澹臺平靜閉上眼睛。
鄧太阿喟嘆道:「最後的選擇,竟然不是去扛下第八道天雷,而是……」
鄧太阿沒有說出口。
斬龍!
巨蟒向那條真龍迅猛撞去。
北莽真龍汲取紫雷不停,但是當龍蟒相距不足十丈的時候,吞雷生長的真龍才生長到一百五十丈。
真龍抬起頭顱,天王張須相,朝那高出一頭的大蟒嘶吼咆哮!
白色巨蟒根本不理睬它的示威,張嘴撲下,一口咬住真龍的脖子。
徐鳳年雙手握住刀柄,高高躍起,一刀刺下!
徐鳳年將刀刺入真龍頭顱。
死死咬住真龍脖子的巨蟒同時狠狠往下一扯。
一人一龍一蟒,一同墜落。
重重墜地。
徐鳳年雙手往下一按,涼刀刀鋒全部釘入真龍頭顱,只餘下刀柄。
龍蟒相互撕咬纏鬥。
天翻地覆。
當一切塵埃落定。
北莽真龍頭顱被斬,滾落一旁。
白蟒奄奄一息。
徐鳳年腋下夾刀,滿臉鮮血,不知是哭是笑,顫顫巍巍伸手放在倒地白蟒的腦袋上。
與此同時,第八道天雷在天地之間傾斜掛落,炸向一人一蟒。
一路狂奔而返的咬劍少年,悍然決絕地撞向天雷。
第137章 蟒吞龍
隨著那紫雷如一條長虹貫穿天地,風雪為之牽引,傾斜著大肆飄零,鄧太阿的左肩很快鋪滿積雪,右肩就要淺淡許多,鄧太阿伸手拍了拍肩頭,好奇問道:「那條真龍如此不濟事?世人都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鄧某不知蛟龍的厲害,但敢確定任何一位陸地神仙,經此打擊,也許會遭受重傷,但絕對不會死。那條吞食無數人間氣運孕育而生的真龍,既然能折騰出這麼大動靜,應該不至於這般不堪才對。這其中,可有古怪?」
澹臺平靜望著遠方匍匐於地的一龍一蟒,神情複雜,縮在白色大袖中的五指悄悄顫抖,搖頭道:「龍,可巨可微,能幽能明,受傷輕重,只需看它體魄大小的變化,愈是重傷,體型愈發縮小,至於死亡與否,那就得看它是否臨終吐出精華凝聚的龍珠,潛伏在淵,等待下一次轉生。否則就算被斬下頭顱,仍有由明轉幽的機會。現在北莽真龍即便頭顱被斬,可龍珠未吐……」
鄧太阿拍拂不盡肩頭落雪,乾脆抬起手輕輕一揮,漫天飛雪竟是如撞一座火爐,在他數丈外高空悉數消融,若是平時,鄧太阿必然不會做出這種多此一舉的動作,可見親眼目睹這場大戰後,饒是他這個領銜當世劍道的桃花劍神也很難做到無動於衷,鄧太阿阻擋下惹人心煩的飄雪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異樣,輕聲笑道:「什麼明幽,鄧某是個粗人啊。」
澹臺平靜耐心解釋道:「圍棋亦有九品境界,用在蛟龍身上頗有相似之處,最後四境由低到高分別是具體、通幽、坐照和入神,先前真龍被我宗重器月井天鏡蘊含的天道束縛,由入神暫時跌落具體境,即便被它以汲水之勢竊取了一道半的天劫紫雷,也只攀升到坐照境界,恰如棋壇國手灼然高坐與人對弈。這才有了那一場龍蟒對峙,白蟒因有徐鳳年相助,得以占據上風,否則尋常的蟒龍之爭,哪怕是一尾大江之主的千丈巨蟒對上一條才得具體的十丈幼雛真龍,同樣勝算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