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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陳芝豹斂去笑意,「義父在世一天,我就一天不會動徐鳳年。但如果他自己死在離陽江湖或是北莽草原上,我也無所謂。這個初衷,義父相信,但是很多人不信,甚至連姚簡和葉熙都不信,所以瞞著我找到北莽殺手薛宋官,花錢買他死。黃三甲有過龍蟒白衣一併斬的讖語,既是給北涼徐家下套,也未嘗不是給我陳芝豹套上的枷鎖,所以那場鐵門關截殺,她覺得我是去殺人的,我很多事能忍,但是對她,我不忍。當年我在西壘壁親手殺了她爹娘,唯獨放過了她……」

    陳芝豹沉默片刻後,沉聲道:「我爹坦然赴死,我只恨世道,但從不恨誰。義父我也認,而且是真心真意,所以我寧肯跟隨義父前往西北邊陲,而不去當什麼南疆藩王。但是你要說,讓我陳芝豹給一個印象中一直是個懵懂孩子的傢伙鞍前馬後,憑什麼?就因為他跟我義父一樣姓徐?有朝一日會世襲罔替?」

    謝謝正巧跨過小院門檻,聽到他這番言辭後,眼神熠熠生輝,為之沉醉痴迷。

    這才是讓她愛慕的男子。

    世人眼中位極人臣的藩王爵位,仍是太小了,整個天下才夠。

    謝謝重新開始烹茶,這一次比起方才的暗流涌動,自然就要輕鬆愜意許多了。

    謝觀應抖了抖袖子,坐回凳子,「他徐鳳年這些年做了什麼,我最清楚不過,當年他在太安城,我就專程盯著他呢。不過等到他出京時,我就只有失望了。」  

    謝謝忍不住問道:「先生為何會失望?雖然我也討厭那徐鳳年,可真要說起來,他畢竟還是有些……門道的。」

    謝謝強忍著反感,好不容易說了句「平心而論」,由此可見,徐鳳年這個新涼王如今在世人心中,確實今非昔比,不是以往那般不堪入目了。

    陳芝豹微笑道:「謝先生是嫌棄他胸無大志,連坐龍椅的念頭都生不出,或者說壓抑得很好。」

    謝謝瞪大眼眸,「世間當得梟雄一說的那些奇男子,還有人不想當皇帝的?」

    她抬起袖子,遮住嘴巴,露出那雙眯起的漂亮眼眸,嗤笑出聲道:「他徐鳳年還是男人嗎?」

    石桌上,水霧裊裊。

    茶香撲鼻。

    期間謝謝心思玲瓏剔透,看得出來謝觀應頗有談興,就問了些早就憋在肚子裡的事情。

    為何如今天下高手輩出,風采遠勝以往江湖。

    謝先生笑著告訴她,那永徽之春,不僅僅是離陽官場一個豐收的大年份。更是黃龍士拿以後百年千年江湖氣象損耗殆盡作為代價,造就出來的「大年」假象,就像是個敗家子,不但是寅吃卯糧,而且把以後所有年份的糧食都給吃得一乾二淨了。以後再無大年,只有小年,而且越來越小。一代代江湖,從再無陸地神仙,到再無與天地共鳴之人,到再無誰叩指問長生,一品四境宗師一個都沒有,到頭來,就只有如今只算小宗師的二品高手,成為那後世眼中當之無愧的大宗師。今朝一切江湖之風流,都將成為後人將信將疑的誌異傳說。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輩恩怨一輩了,為何新君趙篆仍是像是與新涼王有殺父之仇?

    謝先生神情玩味,殺父之仇當然沒有,但奪妻之恨,倒是有那麼一點點。

    聽到這裡,謝謝張大嘴巴,那姓徐的還有這般逆天手腕?難道他真與那出身北涼的本朝離陽皇后,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

    深知趙室內幕的謝觀應一語道破天機,先帝趙惇好歹知道皇后趙稚不過是與北涼王妃吳素爭一口氣,並非是趙稚與徐驍真有什麼。可當今天子心頭的的確確是有那麼一根刺的。關鍵是這根隱藏極深的刺,連新皇后嚴東吳都無法拔掉,所有外人就更不用說了,說不定觸之即死。

    謝觀應說到這裡,伸手指了指陳芝豹,半開玩笑道:「在新君心頭上,咱們蜀王又是一根刺,就像先帝趙惇對待徐驍的複雜心態,如出一轍。」

    陳芝豹臉色平靜,耐心等著那杯新茶。

    陳芝豹從謝謝手中接過茶杯的時候,看著謝觀應,問道:「徐鳳年今天說那麼多,你知道他真正想要做什麼嗎?」

    謝觀應點點頭,語氣有幾分唏噓:「這一點,徐鳳年跟李義山實在是天差地別啊。」

    陳芝豹直言不諱道:「所以清涼山只會是宋洞明之流有那一席之地,你謝觀應是不會去的。」  

    謝觀應一笑置之,眼角餘光瞥見謝謝的滿臉思量後,打趣道:「也罷,既然已經給你說了那麼多趣聞秘事,也不差這一樁。他徐鳳年自幼信佛信來生,隨著親人一個一個離世,他越來越怕是自己獨占了全家氣數,才害得親人不得享福澤。所以他這個還留在陽間的人,拼卻一死,也要給徐家積攢陰德,為春秋中一路殺人盈野的徐驍還債。」

    謝觀應大笑道:「好一個父債子還!所以說啊,他徐鳳年不管想不想當皇帝,他都不敢啊!真是可憐!」

    謝謝震驚過後,低頭輕聲道:「真是可憐呢。」

    陳芝豹則喃喃道:「可憐嗎?」

    第180章 遼東虎

    廣袤西域有大山橫亘,如長劍攔腰,將西域一分為二,大奉王朝始設西域都護府便位於一處斷裂的山埡隘口,版圖猶勝當今離陽的王朝覆滅後,都護府就逐漸淪為一座無主之城,經過兩百餘年的血腥紛爭,古老城池建立了自己的規矩,在這裡擁有堪稱天底下最複雜的脈絡,也許哪個烏煙瘴氣麵館內的遲暮老人,曾是春秋某國的天潢貴胄,可能每日袒胸露腹的蠻橫屠夫,就是昔日手握數萬精兵的中原將領,興許那些個能與攤販討價還價半個時辰的白髮老嫗,當她終於得償所願後轉身輕捋髮絲時流露出的那份氣態,才會讓人猜測年邁婦人年輕時,只會是山水蔥鬱之地養育而出的大家閨秀。除了這些隨同春秋一起被人淡忘的遺民,城中更多是那些流竄至此的亡命之徒,人人做著各種見不得光的勾當,有常年呼嘯邊陲閒暇時來此買醉的馬賊,有貌不驚人卻殺人如麻的殺手,有人名義上是商賈其實是某個勢力的死士諜子……如此魚龍混雜的西域咽喉,幾乎每天都有人死掉,但是他們的死,都很講規矩,若是有人不講規矩地死了,自然會有人插手,把事情給規規矩矩得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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