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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紅薯視線炙熱,徐鳳年面無表情擺手道:「休息兩天再說。」
她撇頭一笑。
徐鳳年一巴掌拍在她臀部上,笑道:「德性!到了梧桐院以外,就野得不行。等公子我養精蓄銳一番,下次一定要讓你求饒。」
徐鳳年沒有去碰那些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秘笈,自家聽潮閣還少了?那些根骨天賦不差的武人,是憂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既無名師領路登堂,師父領進門後,又無秘笈幫著入室,的確是舉步維艱,英雄氣短,難成氣候。但是亂花迷人眼,一樣遺禍綿長,這兩樣東西,對於門閥子弟而言也不算少見,一方面是毅力不夠,吃不住逆水行舟的苦頭,但很大程度上則是有太多條路子通往高層境界,以至於不知如何下手,或者是誤入歧途,樣樣武藝都學,本本秘笈都看,反而難成宗師,對於近水樓台的徐鳳年,自知貪多嚼不爛,故而一直只揀選裨益於刀法的秘笈去咀嚼,如今有了王仙芝的刀譜,就更加心無旁騖,徐鳳年這般拼命,實在是覺得再不玩命習武,對得起一起吊兒郎當偷雞摸狗如今還是挎木劍的那傢伙嗎?下次見面,一旦被知曉了身份,還不得被溫華拿木劍削死。
放下畫軸,翻閱紅薯姑姑的筆札,千篇一律的筆跡字體,顯而易見,是狸毛為心覆以秋兔毫的筆鋒,所謂字由心生,其實不太準,畢竟寫字好的人數不勝數,但加上用筆何種,尤其是鑽牛角尖只用一種的那類人,大體上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這名女子不愧是跟當今北莽女帝爭寵爭皇后的猛人,雖是筆畫嚴謹的端莊小楷,極其講究規矩格調,但就單個字而言,下筆卻字字恨不得入木三分,徐鳳年有些理解她如何教出了紅薯這麼一位女子。慢悠悠瀏覽過去,大多是一些上一輩北莽江湖的梟雄魔頭成名事跡,僅是讀書,許多精彩處就足以拍案叫絕,紅薯善解人意拎了一壺北涼運來的綠蟻酒,徐鳳年終於看到吳家劍冢九劍那一戰,紅薯姑姑也是道聽途說,不過比起尋常人的天花亂墜,這位敦煌城「二王」的文字就要可信太多,她本身就是武道頂尖高手,筆下寥寥數百字,讓後來者的徐鳳年觸目驚心。
徐鳳年反覆看了幾遍後,意猶未盡,唏噓道:「原來如此。」
吳家劍冢兩百年前那兩代人,號稱劍冢最為驚采絕艷英才輩出的時分,九位劍道宗師,一位高居天象境,兩位達到指玄高度,一名金剛境,加上剩餘五名小宗師,可想而知,只要再給吳家一代人時間,哪怕算上老死一兩人,一樣有可能做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門五一品!徐鳳年對於吳家九劍赴北莽,只是聽一名守閣奴說當時北莽有自稱陸地劍仙的劍士橫空出世,揚言中原無劍。不過對於這個說法,徐鳳年並不當真,吳家雖然一直眼高於頂,始終小覷天下劍士,但再意氣用事,也不至於傾巢而出去北莽,曾經在遊歷途中詢問過李淳罡,羊皮裘老頭只是神神叨叨說了一句西劍東引,就不再解釋。
憑藉紅薯姑姑所寫內容,徐鳳年了解到一個大概,九劍對萬騎,不是各自為戰,而是交由最強一人,那位天象境劍冠做陣眼,八人輪流做劍主劍侍,終成一座驚世駭俗的御劍大陣,可以想像那密密麻麻萬騎,死死包圍九人的場景畫面,荒涼而血腥,一撥一撥鐵騎衝鋒,加上千百次的飛劍取頭顱,是何等劍氣縱橫的可歌可泣?
徐鳳年驚嘆復驚嘆,向後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語道:「這劍陣需要頂尖劍士才能造就,沒可能用在沙場戰陣,能不能像騎牛的那套拳法簡而化之?好像也挺難,江湖高手本就不耐煩條條框框,給權貴府邸當看門狗,本就只是衝著安穩的武道攀登而去,傻子才樂意去廝殺搏命。不過要是能拿到手那座劍陣的粗胚子也好啊,去哪兒找?吳家劍冢?好像不現實。北莽王庭會不會有秘密文案?就算有,也更不現實,這不是拿黃金白銀就換得來的。」
紅薯輕笑道:「公子真想要,可以動用潛伏在王庭的死士去做。」
徐鳳年搖頭道:「那也太不把人命當人命了,不值當。」
紅薯哦了一聲。
徐鳳年頭也不抬,繼續翻閱,說道:「你也別動歪腦筋,不許你湊這個熱鬧,聽到了沒?」
紅薯輕輕鼻音嗯了一聲。
徐鳳年抬頭氣笑道:「別跟我打馬虎眼!」
紅薯眉眼風情無限,皺了皺小巧精緻的鼻子,十分稀罕的孩子氣道:「知道啦!」
徐鳳年的印象中,她除了恪守本分做丫鬟,再就是像個無微不至的姐姐,挑不出瑕疵,讓人如沐春風。院子裡幾個二等丫鬟和世子殿下相處久了,知道他的好脾氣,就都會有些小無賴小調皮,唯獨從沒有生過氣黑過臉的紅薯和性子清冷的青鳥,十幾年如一日,從無絲毫逾越。徐鳳年重新低頭,看著看著,冷不丁燙手一般縮回了手。好奇的紅薯定睛一看,拓跋菩薩四字映入眼帘,會心一笑。來到北莽,如何繞得過這位武神這尊菩薩,何況公子還跟拓跋春隼有過生死相向。
滿滿三頁都是在講述這名北莽軍神,按照字跡格式排列來看,是數次累加而成,幾乎拓跋菩薩每一次躍境,那位女子敦煌城主就書寫一次感悟心得。
徐鳳年顛來倒去反覆閱讀,不厭其煩,紅薯看了眼桌上的龍吐珠式刻漏,到了午飯時分,她悄悄離開屋子,然後很快端了食盒進來,徐鳳年胡亂扒飯,繼續讀那三頁彌足珍貴的文字,紅薯搬了條椅子坐在身邊,見他嘴角有飯粒,就伸手撿下放入自己嘴中。徐鳳年也不以為意,跟紅薯相處多年,可以說自己第一次少年遺精都是她收拾的殘局,始終什麼事情都暖心得很,連昨夜的兩次梅開二度都水到渠成了,還有啥好矯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