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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梧桐鎮內有大隊人馬疾馳出城,不乏有高坐駿馬神色昂揚的年輕人物,郭東風懶洋洋趴在箭垛上,看著他們鞭馬出城的身影,歪了歪嘴,滿臉不屑。
許拱站在盧升象身邊,微笑道:「看來靖安王頗有人望啊。」
盧升象笑意玩味道:「如今天下誰不知靖安王忠心朝廷,皆言其可為天下藩王楷模。前個四五年,朝廷尚未分封一字王,諸多藩王世子當中,北涼徐鳳年以紈絝著稱,南疆趙鑄以勇武揚名,廣陵趙驃以酷烈,遼東趙翼之流,相對籍籍無名,趙珣當時也僅是在江左文林小有名氣,但也沒有人覺得他能夠世襲罔替藩王爵位,不曾想短短兩三年,先是以兩疏十三策名動京華,後以援救淮南王趙英死戰不退而傳遍大江南北,被譽為智勇雙全,眼下城外那撥跟隨大將軍楊隗前來梧桐鎮的世族俊彥,估計多是仰慕同齡人靖安王而來。郭東風,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突然聽到盧升象提問的郭東風愣了一下,茫然不知。
許拱輕聲道:「一路南下,我確是有所耳聞,『西北有徐楚有宋,可惜我中原有珣。』」
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郭東風勃然大怒,「就憑他這個根本不知兵事的『送死藩王』,也配被稱為『中原有珣』?!那姓徐的好歹擋下了北莽百萬大軍的鐵蹄,我郭東風還算有些服氣,至於那個文采斐然的宋茂林不過是以姿容美如婦人出名,我郭東風更是不屑與他比較,可這個趙珣是哪根蔥哪根蒜?!」
三人所站的城頭附近並無士卒,郭東風的狂言狂語也就無所謂了。
許拱微微一笑,「好一個『可惜』。」
盧升象幾乎同時說道:「好一個『我中原』。」
兩位神交已久在小鎮初次見面的當代名將,相視一笑。
沒多久,身穿藩王蟒袍的靖安王趙珣從廣陵江水師抽身北上,只帶著一標精騎來到這座梧桐鎮,身旁便是那幫自作主張出城十里迎接的京城宦官子弟,見面後趙珣溫文爾雅,執禮相待,後者無一不覺得相見恨晚。
大隊人馬湧入小鎮城門前,趙珣看到城頭二人之時,迅速露出笑臉,在馬背上抱拳致禮,許拱和盧升象也各自抱拳還禮,趙珣並不覺得兩位兵部侍郎出身的離陽大將如何失禮,倒是那幫年少時便在太安城呼風喚雨的年輕人有些替靖安王打抱不平,覺得盧許兩人如今不過是「位高但權輕」的角色,不該如此拿捏身架,不說出城相迎,最不濟見到這位藩王后也該馬上走下城頭打聲招呼。但是更讓這些人氣惱的事情出現了,街道之上,有三騎突兀奔至,面對他們這支幾乎人人身份顯貴的騎軍竟是絲毫不願避讓,如果不是靖安王趙珣牽頭稍稍讓路,恐怕狹路相逢的雙方就要對撞在一起,那跋扈三騎在道路中央徑直出城,看也不看一眼所有人。
當有人要發火之時,很快就有人小聲提醒,然後就一切雲淡風輕。
原來那西蜀三騎,正是車野,典雄畜,韋甫誠。
尤其典雄畜和韋甫誠曾是西北關外的「北涼四牙」,之後兩人跟隨陳芝豹不帶一兵一卒出涼入蜀,在離陽朝野可謂如雷貫耳。
許拱看著那三騎的背影,神色如常。事實上如果不是兩萬蜀軍的臨陣退縮,先前北涼騎軍進入廣陵道,絕不至於那般勢如破竹。但是因此在朝堂上大失人心的兵部侍郎大人,對此卻似乎並未懷恨在心。
盧升象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許拱。
約莫一刻鐘後,三騎出城變作四騎入城。
為首一騎白衣男子,斜提一桿長槍,丰姿如神。
盧升象和許拱不約而同地挪動腳步,不再站在原地居高臨下,走下城頭後兩人站在不起眼的城牆附近。
四騎並未停留,但是白衣男人在馬背上對兩人微微點頭。
郭東風眼神熾熱,喃喃道:「我以後也當如此。」
打心眼不覺得被怠慢的兩位朝廷大將安靜望著四騎遠去。
何況此時小小梧桐鎮內皆是過江龍,人多眼雜,兩個沙場不利官場失意的侍郎待在一起,還能解釋為人之常情的抱團取暖,可若是跟手握權柄的邊關藩王有所交集,那就真是自尋麻煩了。
但是對於這個叫陳芝豹的人,很早就名動春秋的盧升象也好,在離陽軍伍後起之秀的許拱也罷,都有幾分由衷的神往和佩服。
不論以後離陽廟堂上的文臣如何高揚,武將如何低沉,在他們兩人心中,陳芝豹都是那種值得惺惺相惜的風流人物,照理說金戈鐵馬的沙場只有死人堆,從無風流事,可陳芝豹無疑是葉白夔死後唯一稱得上用兵如神的兵法大家,以至於離陽先後兩位皇帝都願意將其視為一國之屏障,先帝趙惇更是恨不得陳芝豹成為他趙室一家後院之春神湖石山,既能賞心悅目,又能底定風水。
許拱和盧升象兩人站在城牆陰影中,許拱低聲笑道:「許某竊以為,盧將軍無需擔心一時得失,盧將軍的風起處在塞外,而不在廣陵,更不在京畿。」
盧升象微笑不語。
許拱率先離去。
郭東風驚訝發現主將盧升象的身上竟然隱約有股殺氣。
郭東風看著有些陌生的驃毅大將軍,開始忐忑不安。
盧升象深呼吸一口氣,冷笑道:「不愧是許龍驤,看來以後跟我爭奪拓邊戰功第一人,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