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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膠似漆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快到堪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向與世無爭的主薄大人開始率先向新都尉發難,官衙事務百般刁難不說,還讓染指青樓的兵房那伙人乾脆利落丟了身份,讓人瞠目結舌,幾個丈夫原本在兵房做事的婆娘掙錢時眉開眼笑,交口稱讚小宋都尉是爽利人,恨不得介紹當地俊俏小娘去暖床,可丈夫丟了官差後,立馬去潑婦罵街,一個潑辣的,還拎捅去潑了屎尿在門口,說是要讓姓宋的來年晦氣一整年,縣衙六房也連忙見風使舵,對小宋都尉敬而遠之。宅子也被主人板著臉收回,說是給再高的價錢也不租了,牆倒眾人推的新都尉也不見氣惱,在縣衙後堂獨力收拾出一間偏屋,臨近馬房,結果馬糞堆了幾尺高,也無人打掃,只得跟書童一起清掃,縣令和主薄兩位大人在遠處眯眼看戲,看到宋恪禮渾身臭味,還算泰然處之,倒是那個書童流淚不止,兩位老爺相視一笑。
縣令夫人起先還有些憐憫,心底其實是惋惜沒法子再去揩油那位清雅俊哥兒的細皮嫩肉,被縣令一頓臭罵,告知內幕,才知道輕重,原來那宋小哥竟是京城裡的大族子弟,具體背景也語焉不詳,很難考究,好似武澤縣坐二把交椅的主薄也沒能知曉,只是主薄大人的座師發話,咱們寧州有位惹不起的大人,正四品!他早就不順眼小宋都尉的家族,得拾掇拾掇這個家道破落的窮酸小子,儘管怎麼下作怎麼來。
臭烘烘的馬房內,宋恪禮笑著幫他的伴讀書童擦了擦淚水,才十四五歲的書童欲言又止,只能哭,天大委屈一般。
門庭若市轉瞬變成門可羅雀,小宋都尉依舊想要賞雪就出城,沒有閒情逸緻時便閉門讀書,倒是那個也被連帶一捋到底的地痞頭目,去縣衙探望了一次。除夕前一天,官衙除了幾家官老爺親眷忙碌異常,已經沒有六房事務,在這麼喜慶的一個清晨,一隊騎士拂曉入城,馬背上掛了十幾隻大布囊,城衛見是小宋都尉領頭,也懶得多事。人員臃腫的兵房刑房有近百號人,其中真正管事的十幾人都被新都尉請人喊去官衙,說是不去以後便不用當差了,應者寥寥,誰還把這個拔毛鳳凰不如雞的傢伙當回事,也就或企圖燒冷灶或膽小拉不下臉的傢伙去了官衙牢獄,然後一個個呆若木雞。牢獄刑架上吊著十幾個彪形大漢,其中三四人都是登過城頭匪榜的懸賞兇徒,正在被不在刑房之列的外人動用私冷酷刑,牢獄裡有一隻大火盆,炭火熊熊,小宋都尉就坐在小板凳上,面無表情,雙手伸出烤火,時不時拈起火鉗撥弄一下炭火,對於撕心裂肺的哀嚎聲無動於衷,十幾票大過年的趕上這恐怖光景的兵房刑房兄弟大多面面相覷,還有幾個都蹲在角落嘔吐去了,幾個讓寧州聞風喪膽的年輕小響馬熬不住慘絕人寰的重刑,陸續吐出幾處響馬同夥的老巢,對行刑最為熱衷的那個地痞頭目轉頭對小宋都尉咧嘴一笑,白齒森森,看得刑房兵房眾人一陣毛骨悚然。小宋都尉似乎猶不滿足,輕輕吐出繼續兩個字,然後就不再說話。他從炭盆邊緣撿起一串黃銅響鈴,寧州響馬,有兩響,戰馬系銅鈴,沖陣殺人之前必有一枝響箭示威,這個本該去青樓去聽狐媚子撫琴唱曲兒的文雅書生,低頭眯起眼,雙指轉動銅鈴。縣衙不小,可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那幾家都被牢獄裡發出的鬼哭狼嚎給驚擾得無以復加,尤其是那些美妾稚童,更是嚇得相互抱頭痛哭,老都尉嚴華盛氣勢洶洶前來興師問罪,結果恰好看到小宋都尉的那張冷漠側臉,好似突然就極為陌生了,手上也曾染血不少的老都尉一時間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小宋都尉沒有理睬嚴華盛,放下那串銅鈴,拿火鉗夾起一塊炙熱火炭,緩緩起身,走向一名匪名赫赫的健壯馬賊,漢子已是渾身浴血,眼神仍是冷冽凌厲,跟小宋都尉兇狠對視。
小宋都尉輕笑道:「年關年關,今年債今年還,欠債之人過年之難如過關,這才有了年關的說法,你們不讀書,估計幼時想讀也讀不上書,興許不懂這個道理,這怨不得你們,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不管到哪兒,到哪個朝代都說得通。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說出寧州十四大響馬任何一個的老巢,我就讓你死得舒服一些。」
老都尉咽了一口口水,哪有這樣行刑說道理的?既然當了響馬,尤其是那些打拼出一些名頭又拖家帶口的,不得不義氣極硬,想要他們開口,難如登天,再者抓住一個,拿到了賞銀也只怕沒命花,寧州都尉幾十人,不乏被報仇的響馬喬裝打扮入城給滿門禍害致死的前車之鑑。這以後,誰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官是好,那也得有命才行。
那響馬果然硬氣,吐了一口血水在小宋都尉臉上。
地痞頭目就要動手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壯漢,不料小宋都尉擺了擺手,只是淡然說道:「撬開他的嘴。」
這名響馬被兩人撬開嘴,小宋都尉提起火鉗,緩緩將那顆燒炭擠入響馬嘴中。牢獄中響起一陣刺耳的嗤嗤灼燒聲,便是老都尉嚴華盛,都要膽寒作嘔。
不等這名響馬死絕,小宋都尉又轉身去夾起火炭,走向下一位馬賊,「先前忘了說,開口告密之後,我武澤縣都尉宋恪禮,保證你死後,若有家眷,便護著你們一家老小安然無恙。」
響馬面有猶豫,然後就不用撬開嘴,給外人印象脾氣耐心一直都很好的小宋都尉,就直接用火鉗戳爛了中年馬賊的嘴,便是想說也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