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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放下帘子,一臉譏笑說道:「君子六藝,這裡的男人射御兩項估計還不比不上我們北涼的女子,可笑。本世子倒要見識見識這幫舞文弄墨功夫號稱天下一流的江南道德君子!」
車廂內除了身體好轉的女婢青鳥,讀書的竟是靖安王妃而非姜泥,好像小泥人這段時間跟世子殿下慪氣,連掙錢的大事都不做了,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這辛苦活兒就由裴王妃代勞,她本就是出自頂尖士族,自小便浸淫於琴棋書畫,讀書時檀口輕啟,大珠小珠落玉盤,相當悅耳,世子殿下就很喜歡在她念書時盯著那張櫻桃小嘴兒,所幸看歸看,再沒有如何動手動腳,否則靖安王妃指不定就要做貞潔烈婦一回,來一出咬舌自盡。
裴王妃這兩天在讀《頭場雪》,比起前些天的密典秘笈,要順心許多,只不過她可以清晰感受到進入泱州以後,這個北涼世子就隱約透著股桀驁戾氣,就像說到道德君子四字時,雙手握刀,殺機重重,以至於連她這種不懂武學的門外漢都遍體生出涼意。
徐鳳年轉頭面朝青鳥,神色柔和了許多,俯身幫她將一縷青絲捋順到耳後,微笑道:「別急,再過些一旬半月,你就能走路了。」
靠著車壁的青鳥低頭輕聲道:「聽老劍神說公子把兩顆龍虎山金丹都揮霍在小婢身上了。」
徐鳳年拿手指在她光潔額頭彈了一下,打趣道:「揮霍?誰他娘告訴你是揮霍的,站出來,看本世子不砍他十刀八刀!」
青鳥抬頭紅著眼睛不說話。
徐鳳年雙手撐開嘴巴鼻子,做了個豬頭鬼臉,瓮聲瓮氣說了個《頭場雪》里的俏皮笑話,「大師兄大師兄,不好啦,師父又被妖精抓走啦。大師兄大師兄,不好啦,母妖精又被師父拐騙回來啦。」
青鳥哭著笑起來,雙手緊緊攥緊裙擺。
徐鳳年見她心情好了些,這才鬆開手,開心笑道:「兩顆龍虎山金丹也值不了幾個錢嘛,本世子就是銀子多黃金多家產多,會在意這個?」
青鳥柔聲道:「可是這金丹,花錢買不來啊。」
徐鳳年伸手捏著青鳥臉頰,輕輕擰著,教訓道:「再胡思亂想就隨便找個遊俠兒把你嫁出去,本世子才不管他是不是長得歪瓜劣棗,你怕不怕?」
在梧桐苑裡就數她性子最冷的青鳥罕見甜甜一笑,「不怕。」
徐鳳年假裝懊惱,作勢要打,「本世子連殺手鐧都用出來了,這都不怕?這可如何是好!」
青鳥輕輕笑道:「什麼遊俠兒,都一槍刺死。」
裴南葦聽得主僕二人的對話,直冒寒氣。這些日子裡與唯一能說上話的魚幼薇以及那九斗米老道士一同繪製圖譜,隻言片語中知曉了一點這符將紅甲人的恐怖,而眼前只是被王明寅重傷卻沒有輸給紅甲傀儡的青衣女婢,一桿槍揮灑得何等威武,她無法想像明明是體態纖柔的女子,為何能學得那般至剛至猛的槍法。
徐鳳年見靖安王妃怔怔出神,忘了讀書,提起繡冬刀鞘就拍在她大腿上,裴王妃大腿一陣火辣生疼,只敢怒目相向,繼續憤懣讀書,咬字重了許多。徐鳳年扶著青鳥躺下休息,駕車的楊青風沉聲說道:「殿下,岔路口有三輛馬車搶道。」
徐鳳年一挑眉頭,「這還需要說?與前頭領路的袁校尉說一聲,撞了。」
裴王妃馬上聽到外頭一頓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一些人操著泱州口音罵罵咧咧,然後就是嘶聲哀嚎。不用想都知道那幫泱州人士吃了啞巴大虧,瞬間沒了動靜,世子殿下所乘的馬車毫無阻礙地繼續前行。徐鳳年冷笑道:「北涼外邊的讀書人說我們教化粗鄙風俗不堪,除了褲襠里那根棒槌就只是一根棒槌了,狗日的,本世子這趟就讓這幫王八蛋知道他們連一根棒槌都沒有!」
第139章 喝喝喝
臨近湖亭郡城陽春城,在車廂內徐鳳年與裴王妃下棋就有些布局凌亂了,裴王妃的棋力原先與世子殿下不相伯仲,今天接連兩把都輕鬆勝出,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他,心想是莫非近鄉情怯?就因為那個惹出潑天非議以至於連京城大內都震動的大姐徐脂虎?
靖安王妃也算是出身豪門,對於門第內的手足相殘兄弟傾軋習以為常,少有真正和諧融洽的家族。對於那位江南道最出風頭的寡婦,裴王妃也只是道聽途說,前不久才被一位隔壁江心郡的世家女子扇了一記耳光,這名才女獨創地罵以破爛香爐一說,香爐多孔,隱喻蕩婦,這個說法不曾見於任何書籍,讓兩郡士子回過神後紛紛拍案叫絕,一時間江南道徐香爐的說法愈演愈烈,尤其是江南道世族高閥內那幫對徐脂虎素來厭惡的貴婦閨秀們,平日裡閒談三句不離香爐,說不出的通體舒泰大快人心。
徐鳳年投子認輸後,這次沒有提出復局,而是離開車廂,躍上通體雪白的西域名駒,這匹良駒曾是北涼邊境上野馬群的王者,無疑是世間體格最出類拔萃的重型馬。
世子殿下對身後策馬緩行的校尉袁猛說道:「與寧將軍說一聲,一同入城。」
袁猛神情一動,悄悄咧嘴笑了笑,尋常情況下鳳字營都保持一里地距離,今日世子殿下既然要拉開架勢,他自然高興,身為一百白馬義從的頭頭,青州蘆葦盪戰役,雖說沒有侮辱北涼軍的死戰不退,但世子殿下表現出那般鐵血悍勇,鳳字營卻只是傷亡慘重,幫不上什麼忙,總有點於大局無益的雞肋嫌疑,這段時日袁猛心裡總不是個滋味,總想著能出口惡氣。此時機會不就來了?掉轉馬頭,快馬狂奔而去,見到手臂痊癒後再度提戟的寧峨眉,沉聲道:「寧將軍,殿下有令,一同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