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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擺擺手道:「說這些無補於事,現在董卓具體的調兵遣將,除了流州方向,都還沒有詳細諜報。祿球兒,你認為流州能拖住柳珪大軍多久?之後又能牽扯多少北莽邊軍投往流州這支口袋裡?」
褚祿山笑眯眯道:「有小王爺的三萬龍象軍幫著守流州,光是柳珪那十幾萬雜亂兵馬,給他們打一百年都打不下來。咱們跟北莽這場空前大戰,在後世看來,前期不論怎麼個打法,其實誰都沒有上策下策,就看誰能在一座座分割的戰場上把優勢積少成多。就目前來看,董卓顯然沒把太多心思放在流州這邊,他把十三位大將軍最有聲望同時也是歲數最小的邊帥柳珪請到那邊,是不希望柳珪在將來的經略中原中趁勢而起,最不濟也不想柳珪起來得太快太厲害。我最憂慮的是董卓一鼓作氣去打幽州,不計折損地死磕幽州防線,期間將最為精銳的拓跋菩薩和洪敬岩放在涼州北線,牽制我們騎軍主力。」
徐渭熊點頭道:「打幽州的話,就短期而言,是北莽最得不償失的昏聵打法,但是長遠去看,卻是最能保存北莽國力的一種辦法,北涼畢竟不是擁有大縱深的中原,幽州哪怕有一些城池可供固守,葫蘆口之南有成片的堡群軍城,可那個光是葫蘆口就能吃掉北莽十六萬兵馬的說法,雖說並無水分,可只要北莽有這個魄力,接下來才付出十萬的兵力,幽州就等於打廢了,接下來得靠涼州主力馳援幽州境內,一旦形成這種形勢,流州守不守,已是無關大局,這也是燕文鸞堅持要郁鸞刀領三萬輕騎去薊州的根源所在,他是決心以一個幽州為整個北涼贏得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可這畢竟是無奈之舉,最終結局不過是輸多輸少而已,離陽朝廷樂見其成,北涼承受不起。」
徐渭熊雙手疊放在那膝上宣紙上,望向遠方,「褚護衛堅持讓流州打成一個僵局,吸引北莽南北兩個朝堂的全部注意力,希冀著北莽邊軍往流州分兵,也是擔心董卓一門心思攻打幽州。這十幾年來,爹對幽州傾注了無數心血,耗費了無數兵餉,甚至在七年前那次龍腰州持節令的領銜突襲中,故意讓涼州邊軍不去救援幽州,眼睜睜看著三萬幽州守兵丟掉一座座城池戊堡,就那麼北蠻子互換性命,就是想讓北莽對幽州邊防心生懼意,就是希望將來有一天,讓幽州不至於成為致命的軟肋。」
褚祿山低聲道:「慈不掌兵。」
褚祿山猛然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那老婦人整肅北莽江湖勢力多年,如今總算派上用場了,在邊境線上,那些高手死死盯住了大小關隘路口,只要遇見有人悄然過關,不論身份,全部就地斬殺。我們許多潛伏多年的死士諜子,已經很難傳遞出重要軍情。這次棋劍樂府和公主墳這些個大宗門都傾巢出動,用以封鎖邊境消息,配合董卓的邊軍調動。這一手可真夠狠的,拂水房在北莽那邊被這麼順藤摸瓜,可謂損失慘重,許多州的多年經營都被連根拔起。」
蹲在地上褚祿山的伸手揉了揉臉頰,「這也罷了,前不久有個諜子被北莽故意放回來,身上行囊里裝著十六顆拂水房同僚的頭顱。那諜子見著我後,哭著說如果不是希望拂水房能收回這些頭顱,他寧死也不會返回北涼。那諜子放下行囊後,當晚就借了一把涼刀自盡了,遺言沒說,遺書沒寫,什麼都沒留下。」
褚祿山悶悶說道:「咱們的新涼刀,這還沒開殺北蠻子,他娘的倒是先被自己人用作自殺了。要是一直憋著這口惡氣,老子肺都得氣炸了。」
徐鳳年默不作聲,雙手攏在那件紫金蟒袍的大袖口裡。
入冬後,廣陵道那邊綿延戰事暫告一段落,開始要輪到北涼硝煙四起了。
今年入冬尚無雪。
更不知何時落雪。
只是三十萬邊軍腰間涼刀的出鞘,則是隨時隨地的事情了。
第112章 刀出鞘
八千多彪悍羌騎,由姑塞州邊境直插青蒼臨謠兩城之間,如褚祿山所料,快馬輕甲的羌騎被柳珪用以切斷兩座軍鎮的聯繫。
羌族曾是歷代中原霸主的眼中釘,大奉王朝便被來去如風的羌族奇兵足足騷擾了兩百年整,每個羌人兒時騎羊射鳥鼠,年歲稍長青壯時則策馬射狐兔,幾乎天生就是馬背上的銳士,中原大地上的各國輕騎逐漸登上舞台,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既是被羌騎硬逼出來的應對之策,羌騎也是中原騎兵的「授業恩師」之一。徐驍入主北涼前後,羌族日漸凋零,尤其是徐家鐵騎經常拿大股羌騎來演武練兵,這對羌族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的慘事,因此羌族是北莽天然的盟友,這次南侵中原,羌族各個部落大小領袖紛紛解仇交質,訂立誓約,甚至在北莽的牽頭下,結聯他種,跟其他一些被徐家邊軍打壓的西北族部,這才湊出了接近九千騎和兩萬餘戰馬,打著羌騎的旗幟,向北涼徐家展開復仇。
這支原本在漫長邊境線上窮困潦倒的羌騎,在北莽南朝的大力支持下,終於得以實現數百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的人馬盡披甲,與尋常騎軍略有不同,羌騎馬刀使用了已經退出戰爭舞台的環臂刀,戰刀與手臂環甲綁縛系連一體,除非砍斷整條胳膊,否則刀不離手。而在環臂刀之外,羌騎還有名叫「拍髀」羌族傳統短刀,貼掛於大腿外側,一如村夫秋收割稻,他們是用此物來割取敵人的耳朵和首級來充當戰利品。
八千多羌騎向南疾馳,為首一騎壯漢彎下腰,伸手摩挲了一下那柄祖代相傳的拍髀,這名萬夫長眼神狠戾,充斥著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