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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南疆龍宮首席客卿嵇六安來到二堂書房,拜訪那位中原盡聞其名的年輕藩王。
徐鳳年沒有刻意下階相迎,擺出那副禮賢下士的姿態,就是站在書房門口,笑臉相向。
把嵇六安領入書房後,親自遞去一杯北涼邊軍「貢茶」,嵇六安接過茶水落座後,開門見山道:「王爺,如果說我願意出城上陣,有沒有一席之地?」
徐鳳年同樣直截了當問道:「是走個過場,以便在中原沽名釣譽?還是果真放開手腳廝殺到底?」
嵇六安輕捻茶蓋摩挲杯沿,抬頭反問道:「有何不同?」
徐鳳年笑道:「前者的話,簡單,甚至不需要嵇先生真正投身沙場,本王自會讓拂水養鷹兩房放出消息,為嵇先生鼓吹造勢。」
嵇六安笑了笑,「若是選擇後者的話?」
徐鳳年淡然道:「那麼嵇先生恐怕就要先向兩位南疆老友交待好遺言,因為北莽四十萬大軍在三天內就會壓境拒北城,先生並無機會跟隨北涼騎軍在關外作戰的機會了,只有一場艱苦至極的攻守戰可打。實不相瞞,連本王也沒有把握敢說一定能守住拒北城。」
坐在那張書案對面椅子上的嵇六安沉默不語,手中那杯茶,尚未喝過一口。
嵇六安一口喝光杯中茶,輕輕放在書案之上,然後橫劍在膝,坦然笑道:「我如果這趟不曾跟隨程白霜來到北涼,我才不管涼莽戰事結局如何,可我既然來了,那就不妨藉此機會,匹夫一怒!」
徐鳳年輕聲道:「數十年辛苦砥礪武道,一身宗師修為,何其不易。」
嵇六安突然氣笑道:「說到了武道境界,王爺這是罵我嵇六安幾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徐鳳年愣了一下,隨即連忙擺手,笑眯眯道:「嵇先生看破不要說破嘛。」
嵇六安瞪眼怒視。
就在此時,嵇六安迅速轉頭望去,驚駭發現窗外倒掛著一位少女。
她朝徐鳳年向院門口方向指了指。
徐鳳年柔聲道:「我知道了,不用擔心。」
沒過多久,腰間懸佩兩劍的桃花劍神鄧太阿緩緩走入書房。
嵇六安站起身,與鄧太阿點頭致意。
天下劍林,歷來秀木良材層出不窮,可是在上一輩劍神李淳罡去世後,便只有眼前這一位,可以被當之無愧譽為最秀於林。
嵇六安既然用劍,無論性情是否自負倨傲,無論江湖身份高低,都應當對這位相貌平平的中年劍客報以尊重。
鄧太阿淡然還禮之後,直接轉頭望向年輕藩王,問道:「茶就不喝了,你就說跟北莽什麼時候開打?需要我出現在何處?」
徐鳳年語不驚人死不休,「可能要勞煩你兩次出手,第一次很快,就這幾天。第二次,也許只有你我二人,戰場會更遠一些。」
鄧太阿語氣古井不波道:「帶來兩柄劍,足夠了。」
說完這句話,鄧太阿就轉身離去,嵇六安也向徐鳳年告辭,跟上桃花劍神的腳步,詢問一些劍道困惑。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鄧太阿如今無論劍道,還是劍術,皆可謂是天下劍士的頂點。
最重要的是嵇六安雖然僅是指玄境修為,卻有從未現世的壓箱底三劍,自認威勢可殺天象境高手,而鄧太阿一直被公認為天下指玄造詣第一,猶勝人貓韓生宣!嵇六安如何能夠不心癢,不想討教一二?
同樣是這一天,還有雪廬槍聖李厚重等諸多江湖頂尖大佬進入拒北城,徐鳳年卻沒有露面,連客套寒暄都省了。唯獨聽說某位目盲女琴師入城後,徐鳳年親自走到藩邸大門口,昔年曾經生死相向的兩人,一起走向議事堂。
徐鳳年好奇問道:「薛姑娘可是有話要幫蘇酥或是陸老夫子轉告?」
背負琴囊的目盲女子搖頭道:「蘇酥對北涼的愧疚,我來償還。」
徐鳳年停下腳步,「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死在涼州關外,蘇酥一輩子都抹不平的遺憾,誰來彌補?」
薛宋官一如既往地語氣清冷道:「我只知道,蘇酥活得不開心,我能做到的事情卻沒有做,我這輩子也不會開心。」
徐鳳年搖頭沉聲道:「薛宋官,我勸你回西蜀,回到蘇酥身邊!」
薛宋官同樣搖頭道:「我絕不能讓他繼續覺得『百無一用是蘇酥』!」
徐鳳年脫口道:「你有沒有想過蘇酥到底想要什麼,又是最想要什麼?」
薛宋官轉頭,目盲的她輕輕「望向」這位年輕藩王。
徐鳳年頓時無言以對。
自己那些不為人知的所做之事,與這位看似不可理喻的執拗女子,有什麼兩樣?
徐鳳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苦笑道:「那就留下來吧。」
薛宋官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前行,徐鳳年突然說道:「這會兒,酥餅肯定在胡亂吃醋。」
薛宋官會心一笑,嘴角翹起,滿臉溫柔。
徐鳳年哼哼道:「薛姑娘,你竟然能看上酥餅這種傢伙,真是……」
年輕藩王沒有繼續說下去,薛宋官笑道:「王爺是想說瞎了眼吧,可我本來就是個瞎子啊。」
徐鳳年有些尷尬。
徐鳳年如遭雷擊,停下腳步,身體僵硬。
薛宋官皺了皺眉頭,沒有轉身,就已經感受到身後出現三股充沛氣機,其中一股磅礴氣勢更是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