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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嵬嘆了口氣,悻悻然放下那條踩在凳子上的腿,「怕了你老陳了,知道啦知道啦!」
郁鸞刀神色肅穆道:「知道輕重,我幽州萬騎只會以西京城作為首要目標,會儘量繞開君子館瓦築等軍鎮,不管他們兵力是否空虛,都不予理會。」
謝西陲點了點頭。
寇江淮仍然悶葫蘆的模樣,但是實在扛不住陳錫亮直愣愣的眼神,只得跟隨謝西陲一起點了點頭。
徐龍象撓撓頭,「錫亮,沒我啥事嗎?」
陳錫亮抬起手臂,握緊拳頭,重重揮下,「將軍你只管痛快阻擊黃宋濮主力!」
徐龍象憨憨笑道:「這的確不是個事兒。」
曹嵬一拍額頭,這個缺心眼的小王爺,天曉得怎麼就會有那麼個老奸巨猾的哥哥。
謝西陲忍俊不禁,然後有些恍惚。
當初在廣陵道,他雖然親自打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勝仗,可到底還是會不踏實,那種感覺就像你清楚自己哪怕打了九十九次勝仗,但只要輸了一場,就會滿盤皆輸。
到了北涼,到了這座青蒼城後,除了依舊眼高於頂的寇江淮之外,與這些陌生人成為了袍澤,哪怕是在跟敵人兵力懸殊的前提下,卻無比心安。
就在此時,一名風塵僕僕身披輕甲的英俊年輕人大步走入屋子,猛然抱拳道:「白馬游弩手李翰林,率領一千二百騎已入青蒼城,隨時待命!」
滿臉震驚的陳錫亮起身問道:「李校尉,你們游弩手怎麼來了這麼多?涼州關外怎麼辦?」
李翰林板著臉道:「是都護府的軍令,末將只管聽令行事。」
然後這位北涼邊軍碩果僅存的白馬校尉,朝屋內眾人眨了眨眼睛,笑臉燦爛,稍稍放低聲音道:「涼州關外那邊已經沒啥北莽馬欄子好殺的了,倒是黃宋濮那老傢伙手底下還有七八百私軍欄子,還算湊合。」
寇江淮抬起頭,問道:「你就是那個李翰林?經略使李功德的兒子?」
曹嵬立馬進入端板凳看好戲的狀態,唯恐天下不亂,嘖嘖,寇江淮這傢伙平日裡就是見誰都像欠他幾百萬兩銀子的欠揍模樣,遇上李翰林這種既有身世又有戰功的傢伙,果然是要狠狠幹上一場的架勢!
李翰林愣了愣,笑道:「對,我就是李翰林,你就是寇江淮寇將軍吧?在你們剛剛跟離陽朝廷大軍死磕的時候,我跟年哥兒……是跟王爺有過書信往來,王爺在信上就說過,如果哪天能讓你和謝西陲一起為北涼邊軍效力,那就痛快了,沒想到還真有這麼一天!我李翰林是個糙人,沒二話,以後只要都能從戰場上活著回去,到了陵州,我請你寇江淮喝一整年的花酒!不僅是你,曹冬瓜,郁鸞刀,謝西陲,你們誰都別想跑!」
被喊了綽號的曹嵬怒道:「你李翰林哪來那麼多銀子?!陵州那個銷金窩,一個過得去的花魁,沒個兩三百兩銀子拿得下來?」
李翰林哈哈笑道:「怕什麼,跟我爹借去,實在還不上銀子,就還給他老人家一堆孫子嘛。」
寇江淮嘴角翹起,這個曾經惡名昭彰的白馬校尉,似乎比什麼謝西陲什麼郁鸞刀都順眼多了。
謝西陲滿臉苦笑道:「李校尉,喝酒可以,喝花酒的話,恐怕喝一年酒就得跪一臉搓衣板啊。」
向來以一本正經著稱北涼的陳錫亮笑眯眯道:「我比謝西陲強一些,尚未娶妻,所以喝花酒不怕,不過要喝,我只喝綠蟻酒,至於花魁不花魁的……」
陳錫亮「一本正經」道:「還是很在乎的!」
寇江淮忍不住瞥了眼這位讓自己刮目相看的年輕流州別駕,在肚子裡罵道:狗日的,不愧是從江南道那邊來的讀書人!
楊光斗一直沒有打斷這些年輕人的言語。
老人時不時拈起一粒花生米丟入嘴中,滿眼笑意。
老人拍拍手後,突然站起身,雙手負後,徑直走向門口,跨過門檻後,轉頭看著那些年輕人,緩緩說道:「天底下大概只有我們北涼,只有我楊光斗的這座刺史府邸,在為將軍們踐行的宴席上,只有一籃子羊肉大餅,對不住了。」
老人說完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曹嵬趕緊扯了扯陳錫亮的袖子,嘿嘿笑道:「老陳老陳,你瞧見沒,楊老頭是不是哭了?」
還未走遠的老人一邊加快步子,一邊怒罵道:「放你的屁!咱們北涼風沙大!」
第331章 風景舊曾諳
不到廣陵辜負目,不食螃蟹辜負腹,不入學宮辜負書。
作為文人雅客,想要一舉三得,其實不難,須知春神湖本就與廣陵江一脈相承,那麼去臨近春神湖的上陰學宮吃蟹即可。只不過上陰學宮,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家學,身世,品第,清望,都要講究。
隨著大祭酒齊陽龍入京擔任尚書令,上陰學宮的氣象更是蒸蒸日上,而雅號棠溪劍仙的原兵部尚書盧白頡,在看似外任實則貶謫為廣陵道節度使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上陰學宮藏書樓借書,與經略使王雄貴相約一同砥礪學識多達半旬時日,更是將學宮的聲勢推到頂點,在這種情況下,祥符初那場數千士子赴涼帶來的影響,在中原版圖上逐漸消散。
在當下被好事者被譽為「江左翰林院」的上陰學宮,有位女子稷上先生更是顯得光彩奪目,她就是在學宮內傳授音律以及雜家兩項的魚幼薇,魚幼薇父親本就是學宮先生,娘親更是名動天下的西楚皇室首席劍姬,其劍舞曾是泱泱大楚八絕之一,與國師李密的圍棋齊名,而魚幼薇本身便是極有韻味的女子,所以她在上陰學宮的授業解惑,吸引了無數關注,相傳連深居大內的皇后嚴東吳也聽說了這名奇女子,想要勸說皇帝召見魚幼薇進入京城國子監擔任司業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