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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拱猶豫了一下,問道:「冒昧問一句,雖然在下家族多年來一直希望我能夠某天進入兵部,可不知為何家中老人對於這次召見入京,有諸多驚奇,尤其是庾老供奉更是臨行前給了我『福禍參半』四字贈言,言談之中亦是有些世事難測的莫名感慨,顯而易見,江南道那邊希望我許拱進京,但是我能否入京,卻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敢問少保京城中是否有人幫我說了好話?」

    能言之言且言盡,才是君子之交。許拱清楚自己這麼開門見山詢問不符為官規矩,只是自認與陳望相交誠摯,也就不屑遮掩了。

    陳望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

    許拱愕然。

    陳望正了正神色,說道:「起先庾家上柱國進京,毫無疑問當時確定是存了引薦許兄入京的念頭,也有所布局,不知為何後來就沒了下文,就我看來,應該最後關頭還是覺得暫時不讓許兄來太安城趟渾水。我當時還沒有進入勤勉房擔任少保,仍是坐在吏部考功司郎中的位置上,在其位謀其政,就跟太子殿下說了些言語。當然,那都是些錦上添花的東西,若非許兄自身能耐擺在那裡,任由我說得天花亂墜,太子殿下也不會生出什麼想法。」

    許拱有些哭笑不得。

    陳望坦誠道:「上柱國庾劍康有他的考量權衡,我也有我的想法,時局動盪,我總覺得以許兄的文韜武略,此時不出山更待何時?難道許兄希望錯過了一次春秋戰事,還要再錯過一次?試問,許兄還有幾個二十年和幾次機會可以錯過?當然,上柱國那邊出于謹慎的心思,我同樣理解,將許兄當作奇貨可居,靜待局面再糜爛上幾分,說不定到了那個危急關頭,就不是一個兵部侍郎可以『打發』你這位潛龍在淵的龍驤將軍了。」

    許拱點頭道:「少保的話,我聽進去了。」

    陳望笑道:「所以這次連累許兄被趕去兩遼巡邊,被太安城視當作笑柄,可別怪罪我的畫蛇添足啊。要不然我以茶代酒,自罰三杯?」

    許拱豁達大笑道:「陳老弟這番話可就矯情了啊!」

    陳望針鋒相對,「喊了我那麼多次少保,才喊了一聲陳老弟,還敢說我矯情?到底是誰矯情才對?」

    身材魁梧坐如山巒的許拱厚臉皮道:「懇請少保大人恕罪個。」

    陳望喝著茶水,屋門口站著猶豫半天還是沒有敲門出聲的女子,她折返是想跟丈夫說一聲自己要去娘家那邊取些物件回家,看著這個男人此時臉上暖洋洋的笑意,她既由衷感到高興,也有難言的愧疚,高興的是自己夫君是一位任何挑剔女子都挑不出毛病的佳偶,高興他終於有了可以袒露心扉的朋友,可以一起喝茶一起閒聊。而長樂郡主愧疚的是成親以來,她從不知道該怎樣為他分擔些什麼,憑藉女子的直覺,她感受得到他那種隱藏很深的壓抑,大概是久在帝王身側伴君如伴虎的緣故,處處如履薄冰事事提心弔膽,而她這個所謂金枝玉葉,以及她父親所謂的皇親國戚,其實一直是自己男人的束縛,而不是助力。陳望從來不喝酒,哪怕是成婚那一天,也是點到即止,他每天都會挑燈夜讀,睡得比她要晚許多,起床卻要比她早很多,仿佛他總有讀不完的書籍忙不完的政務,但難得的是他從沒有因此就讓她覺得自己被冷落,她雖非心思如何玲瓏剔透的聰慧女子,卻也不笨,她相信他是實實在在意著自己,更不會在外邊沾花惹草,陳望的潔身自好,在郡王巷數十座府邸中無人能夠出其左右。

    他在意她。

    而她很心疼他,可她又不知如何為他做些什麼。屋內兩個離陽王朝最有才華的男人喝著淡茶,言談無忌,她悄然離開。

    陳望問到許拱有關廣陵道戰事的走勢,許拱憂心忡忡,語氣有些沉重,「兵部最早預期半年即可平亂,其實也不全是盲目樂觀,如果楊慎杏和閻震春當時不說大勝,只要撐下來,那麼西楚復國就無異於一場慢性自殺,可是兩位老將的失利,促成了西楚這把新刀的『開鋒』,才使得謝西陲和寇江淮兩個年輕天才有足夠餘地去以戰養戰,愈戰愈勇。現在西楚羽翼漸豐,就很難速戰速決。加之主帥盧升象始終有名無實,他真正的敵人,除了西楚叛軍,還有朝廷的勾心鬥角,軍中山頭的爭權奪利,西楚那邊卻眾志成城,此消彼長,這場仗,難打。好在朝廷總算沒有把罪過都推到盧升象頭上,沒有陣前換帥,否則……」

    陳望點頭道:「太子殿下說了,他已經做好西楚餘孽大軍殺至京畿內的心理準備。」

    許拱大驚失色,趕忙環顧四周。

    陳望平靜道:「放心,就算這種話傳到了殿下那邊,你我都不會有任何事情,殿下這點胸襟肚量還是有的。」

    許拱心情激盪。

    陳少保簡單一句話,泄露太多天機了。

    粗看是稱讚太子趙篆極有容人之量,以及對西楚戰局抱有消極態度。更深層含義則是陳望在跟他傳遞一個隱蔽信息,太子殿下是一位寬容的儲君,值得你許拱投效。若是再往下深入挖掘,許拱就有些不寒而慄了,太子還只是監國的敏感時刻,皇帝陛下還健在,就勸說或者說提醒一個兵部侍郎明確站位,是不是言之過早了?難道說這裡頭有什麼玄機?要知道這些年太安城可沒有傳出半點陛下身體有恙的駭人秘信啊。

    難道說?

    就在許拱內心劇烈天人交戰的時候,陳望好像不過是拉了一句再不咸不淡不過的家常,很快跳到下一個問題,「那北涼能守多久?萬一西北門戶守不住,接下來怎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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