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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左宗雖然怒極,但養氣功夫極佳,輕輕咬牙,記住了這名刺客,朱魍的當家殺手,號稱一截柳枝掏心窩。
徐龍象問了第二個問題,「還要往北才能找著我哥嗎?」
袁左宗微微心酸,搖頭笑道:「義父說到了葫蘆口就可以回家了,世子殿下很快就可以返回北涼。」
徐龍象哦了一聲,「那我在這兒等等。」
袁左宗說道:「不用,義父叮囑過,殿下回家不經過這兒。」
袁左宗本以為會勸不動這位天生閉竅的小王爺,不曾想黑衣少年只是用心思索了片刻,就點了點頭。
袁左宗望著血流成河的沙場,第一次期待著那位大將軍嫡長子返鄉。
他此時才記起徐鳳年竟然已是三次出門遊歷。
北涼驛路上,楊柳依依,一名書生牽著位小女孩,無馬可供騎乘,也別提付錢僱傭一輛馬車,不過走得不急,驛路楊柳粗壯,走在樹蔭中還算扛得住日曬。
一大一小相依為命,這一年多時間走得倒也開心,本就是苦命出身,都不怕吃苦。
「陳哥哥,我們是要去見那位徐公子嗎?」
「也不一定,我想不想他,還要走遍了北涼才行。當然,他肯不肯見我還兩說。他畢竟是世襲罔替的北涼世子,不是一般人。」
「徐公子是好人呀,還去許願池裡幫我撿錢呢。後邊他送給我們的西瓜,吃完了用皮炒菜,陳哥哥你也不說好吃嗎?」
「好人也有做壞事的時候,壞人也有做好事的可能,說不準的。」
小女孩也聽不懂,只是笑著哦了一聲。
書生見四下無人,偷偷折下一截長柳枝,編了一個花環戴在小女孩頭上。
他曾自言死當諡文正。他曾給將軍許拱遞交《呈六事疏》。他曾在江南道報國寺曲水談王霸中一鳴驚人。
這位就是攜帶小乞兒遊歷大江南北的窮書生陳亮錫。
遙想當年,陽才趙長陵初見人屠徐驍,挾帶丫鬟家僕浩蕩六百人。
陰才李義山則獨身一人,也是這般落魄不堪。
第134章 書生飛劍俠客行
五十餘頭駱駝成一線在戈壁灘上艱難前行,商隊成員都以絲布蒙面,大多牽駝而行,唯有一名身材纖細的人物騎在一匹初成年的駱駝上,牽駝人是名年邁仍舊魁梧的老人,裝束清爽簡單,顯然是這支駝隊的領頭人,腰間掛了只羊羔皮製成的大水囊,騎在雙駝峰之間絲綢鋪就精緻軟鞍上的人物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大多天馬行空,讓遊歷羈旅經驗極其豐富的老人都要措手不及,不知如何作答。他們這一路行來,竟然遇到了接連兩次原本常人畢生難遇的海市蜃樓,兩次沙蜃俱是海上孤島仙境的稀罕畫面,恐怕也就傳說中的道德宗浮山可以媲美了,騎駝人物詢問蜃樓的真假與起源,好面子的老人也就只好支支吾吾,實在被糾纏得無路可退,不得不轉移話題,說些道聽途說的野狐精怪軼事。
騎駝人言語輕柔,「洪爺爺,是不是過了這片戈壁灘就到北邊大城池了?」
老人笑道:「小姐,這塊戈壁灘還有得走呢,記得上次火焰山嗎,看著近,足足走了大半天,古人說望山跑死馬,就是這個道理。」
駝背上的人物竟是女兒身,她伸手揭開一些阻擋黃沙入嘴的絲巾,有一雙讓人倍感清涼的水靈眸子,好奇問道:「洪爺爺,咱們自己儲水也不多,為什麼還要送給那位遠遊士子一囊水,他說給銀子,你都不收。」
姓洪的壯碩老人輕聲道:「出門在外,能結下善緣,不管大小,總歸是一樁好事,老僕我當年在沙漠裡落難,便是小姐的爺爺仗義相救,要不然洪柏今兒就是黃沙下的白骨了。再說咱們身上掛袋水囊不多,可真遇上了困境,還能殺駝取水,頂多就是少去一駝貨物,銀子這東西,說到底還是死的,比不得活人。」
女子點頭笑了笑。
老人由衷誇讚道:「小姐從小便是菩薩心腸,好人有好報。以後啊,肯定能找到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嫁了。」
這趟是偷摸著混入駝隊的女子又問道:「洪爺爺,可是我讀那些江南刻印的才子佳人小說,大家閨秀可都是對落魄書生一見鍾情,沒見哪位女子去找門當戶對的相公啊。這是為什麼啊?」
老人一陣頭大,憋了半天,說道:「小姐你看啊,那些書生大多也都會金榜題名,衣錦還鄉,然後與女子白頭偕老,小姐讀這類禁書,可不能只看到大家閨秀們的荒唐,那些姑娘眼光可不差,萬千書生進京赴考,鯉魚跳龍門,能跳過龍門的就那麼幾條,偏偏就給她們瞧上了,這說明書上的小姐比起咱們做了半輩子買賣的生意人,眼光還要毒辣,是不是這個道理?若是姑娘不幸看走眼,上錯轎子嫁錯郎,寫書人也就不樂意寫了。」
年輕女子恍然,有些汗顏笑道:「以往從哥哥們那邊偷禁書,只顧著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當下臉紅以後也就忘掉,這個道理還真沒想明白,虧得洪爺爺說透了。」
老人哈哈笑道:「才子佳人若是沒的團圓,那算什麼才子佳人。小姐以後嫁了人可得過得好,若是被欺負,洪爺爺就拼得被老主人趕出家門,也要拾掇他。」
她搖頭道:「我才不願意嫁人,爹娘和哥哥對我這般好,就足夠啦。要是以後的相公三妻四妾,花天酒地,我可要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