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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枳冷笑道:「你也信?」
徐鳳年平淡道:「也許有一天,楊慎杏會由衷感謝北涼。」
徐北枳轉頭跟茶肆老闆又要了碗茶,接過茶碗等到老人走遠,問道:「你那個讓人不省心的老丈人陸東疆,由涼州刺史升任副經略使?如此一來,會不會有明升暗降的嫌疑?」
徐鳳年輕輕放下茶碗,緩緩道:「陸東疆本就是要名多於要權的人物,加上李功德三番五次請辭經略使一職,所以陸東疆只會覺得跟北涼道文官第一把交易更進一步。」
說到這裡,徐鳳年低頭望向空落落的茶碗,怔怔出神,抬起頭笑道:「那麼說定了,你出任副節度使。」
徐北枳下意識嗯了一聲,喝了口茶後,猛然回神,瞪眼道:「不是涼州刺史?!」
徐鳳年哈哈大笑道:「那位置給白煜留著好了。」
徐北枳緊緊盯著這位年輕藩王,咬牙切齒道:「放你個屁!」
徐鳳年默不作聲。
糜奉節和樊小柴全然不知為何兩人驟然反目。
徐北枳怒極而笑,「我徐北枳需要你來安排退路?需要你徐鳳年為我將來在離陽朝堂架梯子?」
第二場涼莽大戰,必然要分出一個勝負死活,一旦北涼輸了,必然會出現離陽朝廷吸納大量北涼官員的局面,北涼武將一般來說都會戰死關外,牆頭草不會沒有,但應該不多,最多就是曹小蛟之流會離開西北,而北涼文官在關外那座拒北城淪陷後,存在意義已經不大,是死守北涼還是撤離西北,徐鳳年都不會強求,那麼徐北枳作為執掌北涼道關內兵權的副節度使,不出意外會是品秩最高的武臣,就會被離陽王朝視為最值得收入囊中的香餑餑,一個北涼道的從二品武將,到底意味著什麼,如今舉世皆知。如果北涼僥倖贏了,這個副節度使的官身,自然也算錦上添花。那時候北涼三十萬鐵騎,能夠剩下幾人,只有天曉得。北涼與中原兩處官場的融合,極有可能是大勢所趨。民生凋敝大傷元氣的北涼轄境四州,恐怕也需要有人在朝中為官,為北涼百姓出聲,僅有一個陳望遠遠不夠,何況陳望未來一樣不適合為北涼公然表態。
徐北枳畢竟不是剛剛進入北涼的那位橘子,在官場砥礪多年,很快就想明白年輕藩王的良苦用心,嘆息一聲,語氣堅定道:「把這個機會留給陳錫亮,我就算了。」
在北涼愈發強勢的徐鳳年破天荒沒有堅持己見,點頭笑道:「隨你。」
糜奉節和樊小柴不約而同抬頭望向天空,一粒黑點出現在視野。
一頭神俊猛禽破空而墜,裹挾清風落在四人圍坐的小桌上,親昵啄著年輕藩王的手背。
徐鳳年嫻熟摘下系掛在這頭六年隼腳上的拂水房秘制蘆管,輕輕倒出那份諜報,攤開一看,嘴角勾起,好像在辛苦壓抑著笑意。
徐北枳問道:「西域的軍情?」
徐鳳年把捲紙交給徐北枳,後者接過一看,感慨道:「這次是真的如釋重負了。」
關於曹嵬謝西陲兩人擅自更改都護府既定的流州方略,臨時決定於密雲山口截殺種檀部騎軍,驛騎火速將軍情從鳳翔臨瑤青蒼一路傳到清涼山和懷陽關,轟動了北涼高層,一些老成持重的邊軍將帥,若非是顧忌北涼王的臉面,畢竟曹嵬謝西陲兩位年輕騎將都是徐鳳年一手扶植起來的心腹,恐怕早就要公開破口大罵了。可以說徐鳳年力排眾議將大量兵力傾斜流州,尤其是讓曹嵬郁鸞刀這些新人以及謝西陲寇江淮這些同樣年輕的外人擔任流州戰役的主將,徐鳳年承擔了極大壓力,一旦戰況不利導致整個流州戰場糜爛不堪,徐鳳年憑藉第一場涼莽大戰積攢起來的巨大軍中威望必然嚴重受損,而且與流州同氣連枝的涼州也註定陷入危殆境地。
徐北枳嘖嘖道:「這兩個小子真是亡命之徒啊,竟然就在爛陀山僧兵的眼皮子底下,一口氣吃掉了種檀的騎軍。」
徐鳳年笑眯眯道:「曹嵬謝西陲拼了命才搗鼓出這麼好的局勢,不能浪費了。」
徐北枳沒好氣道:「你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麼屎,行吧,就讓我這個臨時的北涼道副節度使跑一趟爛陀山。」
徐鳳年玩味道:「怎麼改變主意了?」
徐北枳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語,「對我來說,其實都一樣的。」
徐鳳年也不去刨根問底,轉頭對糜奉節樊小柴說道:「你們兩人護送副節度使大人前往爛陀山,順便讓拂水房捎話給曹嵬謝西陲,在配合你們三人登山說服爛陀山與北涼結盟後,接下來他們如何用兵,可以不受流州刺史府、清涼山和都護府三處節制。」
徐北枳猛然起身,徐鳳年問道:「不用這麼急吧?」
徐北枳白了一眼,徑直走向那幾騎,徐鳳年只好跟著起身送行,糜奉節在跟茶肆老闆掏錢結帳的時候,徐鳳年突然笑道:「多給些銅錢,我再要兩碗酒。」
徐北枳上馬後,俯視著年輕藩王,板起臉道:「記住,不要的得意忘形!」
徐鳳年滿臉無辜道:「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哪能啊。」
徐北枳冷笑拆台道:「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徐鳳年悻悻然,也不還嘴。
糜奉節和樊小柴視線交錯,老人眼中滿是笑意,顯然對這種北涼君臣相宜的畫面倍感欣慰,而樊小柴則有些惱意,似乎對那個徐北枳的態度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