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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地龍歡快喊了一聲師父,徐鳳年探出帘子,接過這頭矛隼,親昵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才解下綁在它腿上的細繩,然後輕輕振臂,六年鳳隨之展翅高飛,在主人頭頂盤旋幾圈才驟然拔高飛速離開。
傳來的情報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衛死守。
意思很明確,衛敬塘會死守橫水城。
徐鳳年輕聲感慨道:「疾風知勁草。」
高興之餘,皇甫枰疑惑道:「衛敬塘為何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守住橫水城?難道是褚都護的暗中謀劃?」
徐鳳年搖頭道:「拂水房的手腕再厲害,也不可能買通衛敬塘這種讀書人。」
徐鳳年想了想,說道:「大概是他恩師張巨鹿的死,讓衛敬塘下定了決心吧。」
皇甫枰仍是憤憤不平,「可惜偌大一個薊州,才出了一個衛敬塘。」
徐鳳年面無表情道:「怎麼不說偌大一個離陽王朝,才出了一個張巨鹿。」
短暫沉默過後,徐鳳年笑道:「看來得你獨自去幽州了,我去一趟薊北,找郁鸞刀,順便見識見識那位衛敬塘。」
皇甫枰心頭一顫,震驚道:「王爺,你難道要以身涉險,親自上陣帶兵前往葫蘆口外?」
不等徐鳳年說話,皇甫枰跳下馬車,身形掠至驛路前方,然後撲通一聲跪下,一言不發,就那麼跪在那裡。
餘地龍匆忙讓馬車停下,徐鳳年下車後,走過去攙扶這位有失官儀的幽州將軍,但是曾經被陵州官場嘲笑為「清涼山下頭號看門狗」的皇甫枰,死活不願起身。
徐鳳年沉聲道:「起來!」
皇甫枰趴在驛路上,嗓音沉悶道:「皇甫枰若是今日不攔住王爺,明天就會被褚都護、燕統領和二郡主打死罵死!一個殺敵哪怕數萬但英勇戰死的北涼王,比不上一個在北涼境內好好活著的北涼王!」
徐鳳年皺眉道:「這點不需要你提醒,我比誰都知道輕重。放心,我會帶上糜奉節和樊小釵,再說了,我雖然境界不如以往,但要說逃命自保,並不難。如今北莽的頂尖高手,真不多了。」
皇甫枰顯然是打定主意一根筋到底,抬頭死死望著徐鳳年,追問道:「若是拓拔菩薩親自截殺王爺,又當如何?!」
徐鳳年無奈道:「拓拔菩薩正在奉旨趕往流州的路上。何況你忘了幽州邊境上馬上就能收尾的徐偃兵?」
見皇甫枰還不願意起身,徐鳳年踹了他一腳,氣笑道:「皇甫枰,你的死諫,比起太安城言官的火候差了十萬八千里。起來吧。」
皇甫枰緩緩起身,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王爺,下官說句大逆不道的真心話,你不能死,你死了,皇甫枰這輩子都做不成北涼的顧劍棠。」
對於皇甫枰的掏心掏肺,徐鳳年只是瞥了這位幽州將軍一眼,便一笑置之,然後和餘地龍各自騎上一匹馬,與糜奉節樊小釵,四騎遠去。
皇甫枰不去擦拭額頭的汗水。
雙方心知肚明,他皇甫枰真正想說的,不是什麼北涼的顧劍棠,而是離陽王朝的徐驍。
有朝一日,裂土封王。
皇甫枰也不介意徐鳳年知道自己的野心。
四騎在驛路上向東疾馳。
騎術已經十分精湛的餘地龍轉頭看了眼那支騎隊,說道:「師父,這個幽州將軍怎麼說來著,什麼油什麼燈的。」
徐鳳年笑道:「你想說不是省油的燈?跟誰學的,師妹王生還是師弟呂雲長?」
孩子嘿嘿笑著。
徐鳳年打趣道:「想念王生了?那當時怎麼不跟她一起去北莽?」
孩子趕緊板起臉一本正經道:「她跟那白狐兒臉是去北莽砥礪武道的,我哪能拖她後腿。她可是說了,等回到清涼山,肯定一個打我和呂雲長兩個。」
徐鳳年含有深意道:「你啊,輸了一半了。」
餘地龍愣了愣,「師妹果然在北莽能練成最厲害的劍法?」
然後他又忍不住自顧自地開心笑起來。
徐鳳年搖了搖頭。
一直言語不多的糜奉節擔憂道:「薊州畢竟不是北涼,有許多潛伏的趙勾眼線,王爺還是小心些為好。」
徐鳳年點了點頭。
糜奉節不露痕跡看了眼那女子死士樊小釵。
這名指玄宗師不明白為何徐鳳年要捎帶上她。
糜奉節打定主意要死死盯住她,以防不測。
神情冷漠的樊小釵目視前方。
薊州,曾經隸屬北漢疆土。
其實不光是當初薊州韓家,北漢國祚長達一百六十餘年,有太多太多世族豪門都曾是北漢的臣子,而她樊家,更是世代簪纓滿門忠烈。
徐鳳年突然說道:「這次你順路去給樊家祖輩上墳敬次酒,以後未必有機會了。你要是最後決定留在薊州,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你不用急著回答,到了那邊再說。」
樊小釵猛然咬住嘴唇,滲出猩紅血絲,眼神瘋狂,她笑道:「我沒臉面去祖宗墳前敬酒,既然我殺不了你,甚至都不敢對你出手,但我就可以親眼看著你死在沙場上。」
糜奉節匣內名劍大震,怒道:「樊小釵!你尋死?!」
樊小釵肩頭微微顫動,笑聲越來越大,高坐在馬背上,滿臉不屑,「嘖嘖,指玄高手,我真是怕死了。」
徐鳳年平淡道:「夠了。」
糜奉節深呼吸一口氣,樊小釵也立即收斂起那股子癲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