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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檀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徐鳳年讓宋洞明楊慎杏與那些刺史將軍先行去往流州刺史府邸,他則拉著種檀和徐北枳步行入城。
年輕藩王和離陽最年輕的副節度使並肩而行,種檀和侍女劉稻穀這對主僕緊隨其後。
種檀看著那個背影,開門見山問道:「敢問王爺,我是死是活,死是何時死,活又是能活多久?」
徐鳳年沒有轉身,微笑道:「這得看你自己。」
種檀沉聲道:「如果王爺是想讓我說服種家陣前倒戈,既高看了我種檀的分量,也小覷了我種家的家風。」
徐鳳年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望向這位神色堅毅的夏捺缽,笑意古怪道:「這話說早了。」
種檀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也懶得刨根問底,猶豫片刻,問道:「流州這邊,北涼用誰針對黃宋濮大軍,用誰孤軍深入直奔西京?」
徐鳳年放緩腳步,與種檀並肩前行,坦誠道:「原本是用我弟弟黃蠻兒和流州將軍寇江淮針對黃宋濮,現在可就要加上謝西陲領軍的爛陀山僧兵了。郁鸞刀的幽州騎軍也會有曹嵬部騎軍遙相呼應,共同進入你們南朝腹地。」
種檀點了點頭,「流州境內戰事,你們北涼本來是勉強能戰,如今卻是勉強能勝。我們大好形勢,功虧一簣。」
徐鳳年笑道:「種將軍是大功臣啊。」
種檀神色淡然,而他的那位貼身侍女可就沒有這份老僧定力了,殺機四溢。
徐鳳年無動於衷,繼續說道:「先前我說你話說早了,意思是說你不用著急,如果北涼關外戰事不利,比如拒北城失守,那麼你種檀肯定會死,但若是關外戰事走勢出人意料,比如我們北涼鐵騎能夠在明年重新奪回虎頭城,那麼你自然而然就有『分量』了。」
種檀面無表情道:「那我拭目以待。」
徐鳳年突然打趣笑道:「我當年去北莽那趟,從頭到尾都必須說著你們北莽言語,你種檀運氣比我好,到了這青蒼城也不用說中原官腔。」
種檀一笑置之。
倒是那位公主墳女子高手冷笑道:「聽說北涼徐家與離陽趙室恩怨極深,不料王爺倒是有一副以德報怨的菩薩心腸,死心塌地為離陽皇帝看家護院!」
不等徐鳳年說話,種檀就輕聲喝道:「稻穀!」
她眼神陰沉,嘴唇緊緊抿起,毫無懼意,與那位身為武評大宗師的年輕藩王對視。
她視死如歸。
一直沒有插話的徐北枳不輕不重撂下一句:「這話說得……有些傷感情了,不太厚道。」
將劉稻穀拽到身後,種檀第一次流露出認輸服軟的神情,「還望王爺恕罪。」
徐鳳年瞥了眼她腰間的那枚破舊錦囊,問道:「喝沒喝過我們北涼的綠蟻酒?」
她言語滿是譏諷道:「早年喝過一次就再不願喝了,粗劣得很,不過下毒的綠蟻酒,我倒是想喝,王爺記得到時候別太小氣,一杯不夠,來一壺。」
種檀轉頭怒喝道:「劉稻穀!你想死別拖上我!」
徐鳳年從她臉上收回視線,有些意態闌珊,繼續向前走去,「行了,你們主僕二人就別演戲了,一個想著自己血濺當場死了,好讓那位王爺減少怒火,為主人多賺一絲生機。一個想著跟貼身丫鬟撇清關係,以免被人遷怒。說到底你們倆啊,比綠蟻酒的滋味,粗劣多了。」
種檀和她在被揭穿後皆是啞然無語。
徐鳳年抬頭望向遠方,怔怔出神。
之所以問了那個有關綠蟻酒的無聊問題,是在看到這位公主墳的諜子死士後,沒來由想起了梧桐院那名被自己取了個綠蟻綽號的丫鬟。
男子願為家國壯烈而死,士為知己者死,死得慷慷慨慨。
有些女子卻是只願為男子而活,只為悅己者容,最後便是死,也死得柔腸百轉。
臨近刺史府邸,種檀劉稻穀和那二十餘種家精騎,在糜奉節和樊小柴和幾名拂水房諜子的「護送」下離去。
徐北枳站在官邸外的階下,望著那行人的背影,自嘲道:「本來我都想好了措辭,讓你別急著殺種檀,都白費了。」
徐鳳年笑而不語。
徐北枳問道:「怎麼,想招降這位用兵不俗的北莽夏捺缽?可不像啊,否則就該是禮賢下士相見恨晚這個套路了。」
徐鳳年搖頭道:「我用誰都不會用種檀。」
徐鳳年很快補充道:「再說了,你也沒把他五花大綁嘛,我怎麼快步上前趕忙為其親自解縛?」
徐北枳呲牙咧嘴道:「倒胃口!」
徐鳳年突然笑問道:「你說種檀有幾顆腦袋?」
徐北枳愣了一下,白眼道:「說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徐鳳年望向遠處,輕聲道:「幽州葫蘆口內,有臥弓城鸞鶴城兩座城,可他種檀脖子上只有一顆腦袋,不夠分啊。」
徐北枳點頭道:「那就先留著吧,反正說不定以後大有用處。一旦北莽真被我們逼得內亂橫生,種檀所在的種家確實可以添一把大火。」
徐鳳年嗯了一聲。
徐北枳似乎記起一事,好奇問道:「種檀也就罷了,怎麼連那名北莽女子也沒殺,是憐香惜玉不成?這我可就得說說你了,那名侍女的姿色那麼平庸,你果真下得了嘴?」
徐鳳年無奈道:「你這話說得也不太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