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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之上,生死立判。
北莽步卒本就差不多精疲力竭,其中一人仍是劈出勢大力沉的兇悍一刀,結果被對面鎧甲精良的燕家重步卒抬起左臂一揮,就隨意揮開刀鋒,那名老字營燕家銳士繼續前沖,右手涼刀瞬間刺入這名皮甲北莽蠻子的胸口,憑藉巨大衝勁直接將這個北莽士卒撞靠在外牆之上,迅猛拔刀後,雙手握刀重重撩起,把一名伺機想要砍在他臉上的北莽蠻子從腰部到肩頭,扯出一條皮肉掀開深可見骨的血槽,猩紅鮮血濺滿了這名重步的整張臉龐,格外猙獰。
一名北莽士卒,被從一處殘敗城頭的破裂處當場撞出城外。
霞光城頭,鐵甲錚錚。
一顆顆北莽士卒鮮血淋漓的頭顱,被那些魁梧甲士同時拋下城頭。
除去登城士卒無一倖免,聽到撤退鼓聲的北莽攻城士卒連忙撤下雲梯,在他們頭頂,不斷有頭顱和屍體砸下,以及重新返回城頭的弓箭手潑灑出的箭雨。
這場血雨和箭雨,是霞光城對先前北莽投石車造就的「雨幕」,最有力的回答。
城門緊閉至今的霞光城第一次主動升起大門,一大股重甲步卒衝出。
城頭之上,幽州重甲步卒就順著雲梯滑下,對那些後撤不及的北莽士卒展開一邊倒的屠戮。
如同洪水傾瀉出城,不斷有北莽步卒「淹死」在血水之中。
最為靠近城頭的北莽兩千騎軍得到種檀軍令後,開始加速衝鋒,展開一輪輪騎射,試圖在救援己方士卒撤退的同時,儘量壓制住霞光城步軍的出城列陣。與此同時,城頭上射程比騎弓要更遠的步弓,也果斷放棄對北莽步卒的射殺,轉向正在對出城重步進行擾騷的北莽騎軍。那名騎軍將領鄭麟抬起手臂往後一頓,騎軍不再向前,開始緩緩後撤出五十步,絕大多數城頭箭矢就落在這五十步之間的大地之上,重新掉頭的鄭麟環視四周,有些鬱悶,除了從騎軍兩側緊急後撤的攻城步卒,真正阻滯他們更多騎軍趕赴戰場的罪魁禍首,恰好就是附近那些本該負責後續攻城的步軍方陣,否則只要給他們兩千騎去堵住城門,以如今霞光城的弓弩數量已經不足以造成太大威脅,那麼四千騎不說徹底阻止那支步軍出城,最不濟能夠讓其無法舒舒服服鋪展陣型。
鄭麟的這支騎軍可謂東線精銳,除了因為沒有預想到會沖陣而暫時沒有攜帶的長矛,騎弓步弓皆有,套索和投斧等雜七雜八的武器更是層出不窮,身上清一色的鎖子甲,相較普通草原騎軍的皮甲更是堪稱遮奢的大手筆。
鄭麟這支巋然不動的靜止騎軍在洶湧後撤的北莽步軍中,顯得尤為鶴立雞群。
很快就有幾股增援騎軍艱難穿插於步軍中奔赴而至,加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三千五百騎,但是戰場上的戰機從來都是稍縱即逝,那支幽州步軍在近千負責輜重運輸的輔兵嫻熟幫助下,已經在霞光城門外從容列陣,密集如蝟刺。但是不知為何,這支步軍並沒有在陣前擺放那些阻滯騎軍衝鋒的三板斧,鹿角木、鐵蒺藜和拒馬。鄭麟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霞光城好歹是葫蘆口防線最後一座重鎮,就算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城以步制騎,可是城中怎麼也應該象徵性儲備這些兵家常物,鄭麟笑了笑,沒有更好,那些設置四根斜木、鑿孔插放鐵槍的大型拒馬,和那種幕前軍機郎翻來覆去講解了無數遍的另一種簡易拒馬,實在是讓鄭麟這種騎軍將領光是聽到就一陣陣頭皮發麻。
鄭麟仔細觀察那支幽州步軍的兵種分配,果真如那幫文縐縐的軍機郎所說不差,膂力最強的健壯盾卒立起幾乎等人高的大盾在前,後排鋒銳長矛從盾間傾斜刺出,藤牌鐵牆之上,形成多排盛夏時分也能讓他們騎軍感到寒意的「槍林」,在此之後,是放棄涼刀手持大斧的斧兵陣,隨後是能夠比騎軍更早挽弓殺敵的弓手,以及射程比步弓更遠的腰開弩和蹶張弩。鄭麟下意識屁股抬高離開馬背,試圖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很難發現這支燕家老字營步卒的更多內里玄機了。
一名從北庭草原來到葫蘆口的騎軍千夫長笑問道:「鄭將軍,怎麼講,要不然讓我先帶兵沖一衝?試試深淺也好的嘛。」
鄭麟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千夫長,是某個占據北方大片水草肥美草原的大悉剔嫡長子,年輕氣盛,先前在鸞鶴城周邊烽燧堡寨的掃蕩中立下不少戰功,現在就等著攻破霞光城去幽州境內大開殺戒了,據說這小子都跟一幫出身相仿的北庭貴族子弟商量妥當了,到時候入了幽州,別的地方都不去管,就合起伙來盯著那個叫胭脂郡的地方使勁下嘴,那裡的水靈娘們可是連離陽中原男人都要流口水的,到時候先挑出幾百姿色最好的獨自享用,其她胭脂郡女子都賣給草原大小悉剔,既有銀子,也賺人情。
鄭麟作為南朝乙字高門子弟,對於這些北庭悉剔子孫沒有什麼好感,這二十年來,北庭小貴族都敢在南朝西京城內作威作福的事例數不勝數,但鄭麟仍是搖頭道:「那支四千人步軍是幽州燕文鸞的老字營,是嫡系中的嫡系,我們不要輕易沖陣,種將軍只是讓我掩護步軍撤退,不可貪功冒進。」
那名千夫長嘿嘿笑道:「是不是貪功冒進,那得我打輸了再下定論,我手下這一千草原兒郎,哪個不是鑽馬肚跟玩一樣的精銳騎軍,鄭將軍你既然不敢沖陣,那就一旁待著看我掠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