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頁
這裡是他的官最大,沒理由不去死。
若是這些年僅僅為官帽子而搏殺,他早就可以當上將軍退去邊境以外的北涼州郡養老享福了。
一次擦肩而過,憑藉武力碾壓一切的年輕人咦了一聲。
這名北涼騎兵竟然沒死?
標長不光虎口滲血,肩頭更是被北莽刀砍去大塊肉,但這名老卒仍是順勢劈殺了一名年輕人身後的北莽騎兵,衝出幾十步後,轉頭繼續展開衝鋒。
第二次兩馬擦肩,標長被一刀破甲,肚腸掛滿馬鞍。
標長轉身再度衝鋒前,撕下一截衣衫,一擰耍,綁在腰間,面無表情繼續衝刺。
已經斬殺四名敵騎的李翰林看到這一幕,咬牙切齒,不顧周圍追殺,策馬奔去。
北莽年輕黃胄一刀將標長攔腰斬斷,轉頭望著滾落地面的屍體,獰笑道:「廢物,這次爺不陪你玩了。」
他繼而抬頭,眾覽全局,尋思著再挑幾個值得戲耍的傢伙下手,至於身邊隨行兩百騎能留下多少,漠不關心。
相距十步,李翰林高高躍起馬背,雙手握刀,朝那王八蛋一刀當頭劈開。
那人輕描淡寫舉刀格擋,連人帶馬一起後撤幾步,但也僅限於此,嗤笑一聲,也不欺負對手沒有戰馬,乾脆翻身下馬,一同步戰,有北涼弩箭激射面門,被他頭也不轉一手抓住,擰斷丟在地上。
李翰林吐出一口血水,盯住這名勁敵。
一馬躍過,李翰林露出一抹錯愕,竟然是那姓陸的重瞳子。李翰林被陸斗彎腰拎上馬背,而陸斗自己則背囊下馬步戰,朝那北蠻子狂奔而去。
同時一枝短矛丟擲而出。
短矛去勢洶洶,殺死游弩手標長的年輕人拎刀卻不用刀,極為自負,伸手就想要握住那枝小矛。可惜他沒能得逞,短矛劃破手掌,帶著血跡刺向他眼珠,倉促扭頭,又給磨破臉頰。
陸斗沒有欺身近戰,始終游曳在二十步以外,擠出一個陰沉笑臉,生硬說道:「我陪你玩玩。」
第二枝矛擲出,聲勢更漲。
再不敢托大,下馬的騎將拿北莽刀拍掉短矛,手臂竟是一陣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酸麻。
那該死的北涼小卒負囊而戰,囊內短矛不僅飛向他,而且還有閒暇釘入四周北莽騎兵身軀,無一例外都是破顱殺人,更有能耐在二十步圈外優哉游哉展開遊獵,順便拔回幾枝短矛。
沒有占到半點便宜的北莽宗室青年已然怒極,顧不得風度,一心想要近戰,把這個無名小卒砍碎。
他到底是頂尖名師高手帶出來的武人,以一矛穿肩而過的慘痛代價換來了近身機會,距離十步時莽刀氣焰暴漲,再不給他丟矛的機會。
只見那斥候小卒子一驚一笑。
故作驚訝。
然後是陰謀得逞的森然一笑。
腦子並不差的年輕皇帳成員心知不妙,只是不願相信一個會些雕蟲小技的游弩手能再有通天的本事,依舊執意近身,出刀迅捷。
陸斗不再去囊內拾取短矛,一手迎向那柄可以鋒利破甲的北莽刀,手心竟是握住鋒刃,出身王庭皇帳的年輕人心中一喜,驟然傾力劈下,紋絲不動?
陸斗手腕一擰,將那把精心打造的北莽刀給硬生生崩斷,然後一拳砸在對手腹部,直接給砸爛了肚腸。
原本應該在家族庇護下平步青雲的北莽青年當場喪失所有戰力。
陸斗雙手攤開,分別扯住敵人手臂,猛然一撕,將這位不知名諱的年輕武將給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鮮血噴灑了重瞳子一身。
陸斗一腳踹飛死不瞑目的屍體,他不揮手擦去血跡,也沒有理睬新死之人,返身繼續步入戰場。
這一場血戰,標長副標三人一齊戰死。北莽兩百騎無一逃脫,根本來不及傳訊。
伍長李翰林成為臨時的領頭人。
陸斗默默撿回全部短矛,再和李十月一同草草埋葬了標長,便站在李翰林身後。
李翰林平靜道:「傷員南還,帶回軍情。其餘三十六人與我揀選戰馬,繼續向北。我若死,再由陸斗領著你們向北。」
這種註定有一方要全軍覆沒的斥候之戰,陸續發生在邊境前線。
三日後,北莽南境第一重鎮一萬八千瓦築軍,在今年隱隱有趨勢可與董卓齊名的青壯派驍將洪固安帶領下,悉數出城,在遼闊的青瓦盆地與龍象軍展開一場大規模騎戰。
洪固安剛過四十,翩翩有儒雅氣,運兵卻極為狠辣決絕,不願守城待援,誓要一舉剿滅來犯之敵。
兵臨瓦築三十里之外,洪固安才得知是一萬龍象軍,不過這位儒將運籌帷幄之後,對麾下領軍猛將說了一句敬候佳音。便洒然坐在城頭,擺設棋局,與一名棋壇國手談笑風生。
瓦築軍兩倍於龍象軍。
豈有不勝之理?
洪固安認定一旦棋盤獲勝,城外亦是獲勝,必定會成為一樁千古佳話。
青瓦盆極為利於騎兵衝鋒。
雙方聲勢盡浩大。
春秋北奔遺民大多數都已經有下一代子嗣,老人都感慨於北莽的國力強盛和軍力雄壯,漸漸忘記了那些北涼鐵騎帶來的馬蹄聲。而這些年這些新人更是不曾聽說過那種馬蹄聲。
北涼鐵騎曾經一路踩塌了春秋。
但那不是陳年舊帳嗎?
瓦築城內的百姓初聽戰事時,還有略微恐慌,只是並沒有驚懼多久,便開始一起笑話北涼少到可憐的一萬人就敢來瓦築以卵擊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