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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洪敬岩的柔然鐵騎一如之前,即將先行到達幽州城外,卻註定不參與攻城。
這當然也意味著武備更勝臥弓城的鸞鶴城,馬上就要迎來一場死戰。
……
整整屯兵五十萬的北莽中線,在那頂帥帳中,一個胖子繞著北涼沙盤繞著走了一圈又一圈。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位南院大王到底在自言自語個什麼。
董胖子走到了沙盤上西域附近,停了一下,繞到薊州那邊,又停了一下。
在看到北涼西蜀之間的地帶,也停了一下。
他最後走到桌子中央,雙手扶住桌面,輕聲道:「葫蘆口臥弓城一日被破,現在整個中原肯定都在罵你們北涼是坨狗屎,罵你們徐家鐵騎是吹出來的雄甲天下……」
董卓習慣性上下牙齒敲了敲,「我知道你肯定沒有躲在清涼山,你有三個選擇,打通了流州以西,去跟西域爛陀山上那些和尚打交道,或者去西蜀邊境,低聲下氣跟陳芝豹約來一場面對面的交易,替北涼做筆割肉的買賣,再要麼就是去薊北的橫水銀鷂,幫幽州收拾離陽新君送給你的爛攤子。」
這個胖子自顧自壓低聲音在那兒叨叨不休,「去西蜀,我可管不著,去薊州的話,那兩萬因為衛敬塘沒討著半點便宜的末流騎軍,肯定不夠看嘛……萬一是去了西域,就真讓人頭疼了,難道我還能專門為你安排一位持節令或者是大將軍,親自帶著幾萬大軍在那邊守株待兔?我樂意,別人也不樂意啊……」
董卓又開始繞著桌子轉悠。
「要不然拋一枚銅錢,猜有字沒字?」
「這哪行啊,軍國大事豈能兒戲!」
「就是就是,董卓啊,你今兒可是南院大王了,做事情,得慎重吶。」
「嗯!有道理!咦?你們還傻愣著幹啥,趕緊的,給老子拿枚銅錢過來!」
……
當離陽王朝西北第一雄鎮虎頭城在一千餘座投石車的密集轟砸下,距離虎頭城並不算遙遠的北涼都護府上下,還是有條不紊地快速運轉。都護大人甚至還有「閒情逸緻」跟人在一座囊括幽河薊三州地形的沙盤前,抽空關心鸞鶴城馬上就要全面展開的戰況。如果說對於鸞鶴城的風吹草動,幽州軍還不當一回事,只當作地方武將不顧全局的意氣用事,但是有資格站在都護府大堂的傢伙,都清楚褚都護是起了濃重殺心的,如果不是還沒有離開此地的徐渭熊說了一句,褚祿山真的已經懶得管燕文鸞會不會顏面掃地,都已經派人前往鸞鶴城交接邊防了。為此身在涼州防線的步軍副帥顧大祖就已經跟褚祿山紅過臉了,周康在內許多大將也迫不得已當過了和事老。
褚祿山站在沙盤前,雙手十指交叉在腹前,輕輕拍打手背。
不僅僅是軍事才華厚薄的關係,所站位置不同,也會影響沙場將領的思考方式。
將才和帥才,一字之差,看似咫尺之遙,但實則雲泥之別。
徐渭熊坐在椅子上,膝蓋上蓋了一條厚重毯子,袁左宗在場,齊當國也在。
很有意思,雖然各不同姓,但都是「一家人」。
徐渭熊望著沙盤輕聲道:「按照臥弓城的雙方戰損來看,就算楊元贊的攻城方式很『中原』,葫蘆口一樣還是能以四萬多人,拼掉十五六萬甚至更多北莽大軍。畢竟這葫蘆口是越打越難的,只不過雙方頂層武將都心知肚明,霞光城會是一個轉折點。打下霞光後,一旦幽州門戶大開,北莽就具備更多的戰術選擇,是騎戰是步戰,是圍點打援,還是專門針對幽州有限騎軍,或是乾脆捨棄幽州城池,一門心思策應他們的中線主力大軍,都可以。」
齊當國低聲道:「要是北莽一開始就咬鉤,全力攻打流州就好了,他們的糧草補給線就會出現很多漏洞。」
徐渭熊搖頭道:「真要打流州,那就不是補給線的問題了。董卓和那位太平令有足夠本事把他們的補給線變成魚餌,反過來引誘我們上鉤。」
袁左宗點頭道:「百萬大軍全線壓境,可以說北莽半座南朝都在為前線補給順暢而在割肉,事實上不光是南朝故塞龍腰兩個邊州大出血,出動了不下百萬頭牛羊,橘子河西兩州也早就開始動了。隨著北院大王拓拔菩薩解決了後院風波,開始帶兵南下流州,北莽已經等於用舉國之力來打這一場惡仗,我們就算有心奇襲,也已經不可以稱為『襲』了。」
視線一直在沙盤上「胡亂」逛盪的褚祿山,突然盯著葫蘆口某地不動,自言自語道:「要不然?」
齊當國是根本聽不懂。袁左宗是在沉思,快速權衡利弊。
只有徐渭熊直截了當否決道:「不行,太冒險了。這跟我們北涼最初的策略是嚴重相悖的!」
一頭霧水的齊當國轉過頭望向同為大將軍義子的袁左宗,後者輕笑道:「葫蘆口真正的存在意義,除了表面上的損耗北莽兵力,還有更深層次的特殊含義,葫蘆口得天獨厚的地域縱深,不光是帶給幽州的,也是帶給整個北涼的。當時義父和李先生做了最壞打算,設想涼州被破,那麼有三條退路,一條是率軍退入西蜀,坐蜀地而靠南詔,這是上策,現在……第二條是經如今的流州進入西域,但這是下策,在西域我們畢竟沒有穩固的根基。第三條中策的退路,就是死守幽州西和北邊的葫蘆口,有必要的話,把河州薊州都握在手裡,不管那離陽朝廷的感受,我們北涼強行再度把橫向戰線拉出一條來!這條策略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要把葫蘆口當成中原的襄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