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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又有一支騎隊疾馳而至,唐河李春郁等人舉目望去,臉色都有些古怪。吳重軒一夾馬腹,驅馬前去,在馬背上對那個英氣勃發的年輕人輕輕抱拳,「末將見過世子殿下。」
這個只帶了五六騎扈從的年輕人,正是燕敕王世子趙鑄,相比吳重軒一伙人的鐵甲錚錚,趙鑄身穿錦袍,若非腰佩一柄南疆行伍常見的戰刀,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出門遊歷的公子哥,而他身旁除了兩騎出自藩王府邸的貼身侍衛,還有幾個南疆外人,一男兩女,男人裝束奇怪至極,那顆光頭上有著和尚戒疤,卻穿著一襲道袍。年歲稍長的女子極為美艷動人,三十歲出頭的美婦模樣,若非她身上氣勢極重,讓人望而生畏,恐怕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在這狼煙四起的廣陵江畔,就要香草美人多早夭了。年輕些的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北地女子,容顏不算如何驚艷,卻也自有一股獨到風采。唐河李春郁這些將領對那半僧半道的男子以及三次登評胭脂榜的女子,都是久仰大名了,武帝城王仙芝的高徒,宮半闕和拳法大宗師林鴉,在江湖上那都算如雷貫耳的大人物。至於這兩人為何依附了世子殿下,他們也懶得深思,不管世子趙鑄跟他們北地將領的恩主吳重軒有何矛盾衝突,幅員遼闊的整座南疆,都會由衷讚嘆,世子殿下年少從軍,在那蠻瘴之地差不多殺了個十進十齣,築起的大小京觀不計其數,在北涼那個姓徐的年輕人崛起前,南疆百姓都無比自豪,喜歡對外人說上一句,我們這裡出了一個天底下最文武雙全的藩王世子。
趙鑄笑臉燦爛,回了一個抱拳,「辛苦上將軍了。」
吳重軒扯了扯嘴角,大概這就算是笑了。
趙鑄轉頭眺望江面,輕聲問道:「趙珣和趙毅兩邊是怎麼個動靜?」
趙鑄終究是名義上的北征主帥,吳重軒僅是作為副帥,輔佐這個廣陵之行讓離陽大失所望的世子殿下,吳重軒沉聲道:「青州水師沿江一路東下,在廣陵江與武帛湖隘口、龍渡口和白蘆湖西端竹筏磯等要地層層分兵扼守,以阻歸路,而且青州水師的分兵頗有章法,無損主力水師的戰力,那趙珣身後肯定有高人指點。至於趙毅那半支廣陵水師,在水面廣闊的白蘆湖上,大型戰船更能發揮威勢,如今連舟布陣,猶如陸上鐵騎連營,曹長卿的西楚水師本就兵少船小,遇上這種陣勢,不但正面突擊不易,仰攻困難,而且連原本船小靈活的優勢也消失殆盡。」
趙鑄點了點頭,看似隨口問道:「暮春時節,白蘆湖往年這個時候是怎麼個天氣,怎麼個風向?」
吳重軒愣了一下,不但是這個從未親身參與過大型水軍作戰的老將,其餘將領也給難倒了。
曾經手扛大鼎去砸隋斜谷那入城緩慢一劍的女子武道宗師,林鴉展顏笑道:「春雪樓那幫常年就住在廣陵江畔的謀士,又不都是酒囊飯袋,會考慮這些的。」
趙鑄感慨道:「那麼現在就看曹長卿能否以一人之力,挽狂瀾於既倒了。」
宮半闕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難,京城第一劍客祁嘉節都到了,還有東越劍池的柴青山也不會缺席,據說連徽山那姓軒轅的女子也會助陣。加上傾巢出動的趙勾,殺掉曹長卿不用想,但要說阻擋一二,不是什麼難事。」
吳重軒那支騎隊告辭離去,趙鑄依然久久停馬江畔,晃了晃腦袋,低頭看去,他腰間那柄佩刀用細繩系了一隻破舊錢囊。
這位世子殿下喃喃自語道:「如果有一天,江山歸我趙鑄,江湖歸你徐鳳年。那也不枉我們兄弟二人相識于丹銅關。」
他伸手握住那隻親自縫縫補補很多次的布袋子,咬牙沉聲道:「姓徐的,不管碰到什麼天大的難事,可都別死啊,我這輩子就只認你這麼一個兄弟!千萬別逞英雄,大不了你來我這裡,要知道當年那個窮得口袋裡一聲叮噹都響不起來的小乞兒,今兒比誰都有錢了!」
……
北蠻見錦繡綢緞,不信有蟲食樹吐絲而成。昔年中原士子,不信草原有氈帳容納千人。天下人不至廣陵江,則不信水上有大舟兩萬斛。
在白蘆湖中央,一艘高去水面三四丈的雄偉樓船形單影隻地航行在湖面上,看船頭方向,是往西楚水師大軍而去。
一桿姜字大旗,在大風中獵獵作響。
有一位絕美女子背負紫色劍匣,站在三樓欄杆處,衣袂飄飄乎如仙人。
湖面遼闊,突然遙遙出現一葉扁舟,越來越靠近,直到與樓船相隔數十丈處才齊頭並進。
一襲白衣坐在舟頭,手腕上繫著一根紅繩吊著一隻酒壺。
身後站著一位大袖紅袍的撐蒿人。
背劍女子和白衣女子幾乎同時對視了一眼,僅僅一眼就不再相看。
世人不知,這場相逢,竟是間隔了足足八百年。
白衣洛陽收回視線,仰頭喝了口酒,懶洋洋微笑道:「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如既往覺得討厭啊。」
那邊,姜泥伸手按住劍匣,這才讓呼之欲出的匣中劍止住長鳴。
……
屹立於黃沙千里之上的那座西域大城。
面容木訥長臂如猿的矮小漢子在長劍即將出城之時,不再壓抑體內那股充沛到了駭人境地的渾厚氣機,頓時身形暴漲,這才算恢復他的正常體態。
長劍一線奔赴而來。
他伸出一掌,撞在第一柄劍的劍尖上,手腕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