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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茂其實不太情願看到這名傳奇女子的夭折,只是看到軒轅青鋒這般姿態,鄧茂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他既然能夠被北莽太平令安置在這一副棋盤的「天元」附近,作為明面上制衡北涼王徐鳳年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鄧茂來不及對徐鳳年使出的殺手鐧,豈能以常理揣度?
軒轅青鋒雙鬢青絲肆意飄拂,心如止水。
如果說桃花劍神鄧太阿,位於戰場最高處。
那麼她便當之無愧地位於拒北城最北之地。
鄧茂最後大聲笑問道:「當真不後悔?」
軒轅青鋒神色淡漠,並無豪言壯語。
軒轅敬城之女,此生從不知悔為何物。
鄧茂一步重重踏出,一襲紫衣沾染上許多血跡的軒轅青鋒幾乎同時向前掠出。
兩人都默契選擇近身廝殺。
在一丈之內分生死!
……
那杆北莽大纛迎風招展,激盪起一陣陣漣漪,獵獵作響。
身披金色甲冑的北莽太子耶律洪才臉色陰沉,先前那道象徵天道威嚴的宏偉光柱從天而降,就落在這位太子殿下的眼前空地,耶律洪才完全沒有想到在如此恐怖的鎮壓之下,那名離陽年輕藩王竟然沒有化作齏粉,依舊能夠脫身離去,這簡直無異於扇了這位太子殿下一記大耳光,還不忘撂下一句回見啊。耶律洪才雖說這十多年來迫於形勢不得不隱忍蟄伏,熬出了相當不淺的城府,可在他幾乎最為志得意滿的人生巔峰,感覺整座中原都已是囊中之物的敏感時刻,新涼王以一己之力扛下天道,使得坐擁四十萬大軍的耶律洪才湧起一股濃重的憤恨,一刀子一刀子銘刻在心。
天下人事,最怕比較,美人名將,權勢財富,皆是如此。
耶律洪才在沒有見到徐鳳年之前,關於這位人屠嫡長子的消息,在最近幾年裡,差不多聽得耳朵磨出了老繭,對於成功擠走陳芝豹最終世襲罔替的徐鳳年,耶律洪才在內心深處,其實報以一種同病相憐且惺惺相惜的複雜感情,這才有了讓化名樊白奴的那位北莽郡主潛入涼州,主動向年輕藩王傳達了自己的善意。
耶律洪才瞥了眼遠處的一騎,她與棋劍樂府的四五話話事人聚集在一起,大概是在商議如何阻截那些個中原宗師。耶律洪才望向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溫柔,哪怕她與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多年,不過維持著面子上的相敬如賓而已。詞牌名寒姑的她突然轉頭望來,耶律洪才瞬間擠出一張和煦笑臉,她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繼續與人議事。
耶律洪才在她收回視線後,臉色迅速冰冷下來,當身後一騎怯薛侍衛悄然拍馬上前來到他身側,耶律洪才這一次浮現的柔和臉色,發自肺腑,偌大一座草原,這位北莽太子到頭來能夠說些知心話的體己人,竟然就只有身邊這一騎了。不同於耶律洪才騎乘的汗血寶馬,那名扈從的坐騎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散發出一種類似羊脂美玉的油潤光彩,年輕騎卒頭頂一隻稍大頭盔,蓋住了眉毛,露出大半張極為陰柔俊美的臉龐,耶律洪才看著他小心翼翼與自己保持距離,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愛憐,輕聲笑道:「靠近些,無妨的。」
那名年輕騎卒眯起那雙天然嫵媚的狹長眼眸,眺望南方戰場,緩緩道:「馳來北馬多驕氣,歌到南風盡死聲。前半句應景,後半句就不盡然了。」
並不熟稔詩詞更不屑附庸風雅的北莽太子忍不住好奇問道:「作何解?其中可有典故?」
那名頂著怯薛侍衛頭銜的貼身扈從,膽大包天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就算以後打下了中原,就憑你這點學識,怎麼跟將來那些離陽遺民打交道?」
耶律洪才一陣哈哈大笑,突然放低嗓音說道:「不是有你嘛。」
年輕騎卒撇了撇嘴,望見遠處那一襲扎眼的鮮艷紫衣,嘖嘖道:「一個女人活到她這個份上,也該知足了。」
耶律洪才順著扈從的視線,看到與斷矛鄧茂廝殺的軒轅青鋒,不以為然道:「武功再高又能如何,連同徐鳳年在內,拒北城外整整十八位武道宗師,對上我們草原鐵騎,照樣難逃一死。這位大雪坪武林盟主,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就是死在鄧茂斷矛之下,要麼死在鐵騎衝殺之中,否則在戰場上活下來,只會比死還慘。以她的身份和姿容,一旦淪為階下囚,毀掉修為後,別說北庭大悉剔,恐怕連西京廟堂某些老當益壯的大佬,都要砸下幾千兩黃金買下她。」
年輕騎卒臉色晦暗,陰晴不定,感慨道:「若是真有那一天,在軒轅青鋒失去武功的那一刻,她其實就已經死了。這就像廟堂上的將相公卿,只要丟了官帽子,就等於被抽掉了脊梁骨。」
耶律洪才根本不相信軒轅青鋒能對自己造成威脅,老神在在道:「世間美人,就像咱們草原上的水草,年年都有,割了一茬明年還有一茬。雖說軒轅青鋒的姿色確實罕見,只不過以後一座草原加上一座中原,用心搜羅,終究是能找不少絕世佳人。說實話,歷屆最終躋身胭脂評的女子,無一例外都擁有顯赫身份,尋常出身的女子,想要登榜實在難如登天。所以啊,歸根結底,天底下手握權柄的男子,喜歡女子的臉蛋,但更喜歡女子身上的那件衣裳,比如……」
年輕騎卒斜眼瞥向不知何時與兩位持節令碰頭的北莽太子妃,冷笑道:「比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