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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曾有白衣僧人大踏步轉身入屋拎出菜刀,徐鳳年也是如出一轍,咬牙切齒地跑回茅屋,火速摘下那把懸掛在牆壁上的涼刀,出屋後憤懣至極道:「鄧太阿!有種就別跑!老子今晚上請你吃驢肉火燒!」
同為武評大宗師,鄧太阿一旦刻意掩飾氣機,就算是徐鳳年也無法捕捉到蛛絲馬跡。
徐鳳年蹲在地上,長吁短嘆,真他娘的是好大一樁無妄之災啊。
有些時候老天爺捶了你一拳,不是再給你一顆棗子吃,而是再當頭一拳。
當徐鳳年眼角餘光瞥見遠處姍姍而來的一襲衣裙,如遭雷擊,屋漏偏逢連夜雨!
徐鳳年不愧是頭頂異姓王和大柱國頭銜的人物,當機立斷,別管什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能躲一天就是多活一天啊。
於是在徐鳳年長掠而去的時候,背後傳來姜泥那滿腔悲憤的嗓音,「姓徐的!你今天死定了!」
姜泥背負紫檀大匣猛然御劍升空,氣勢如虹,她踩在大涼龍雀劍身之上,飛劍驟然懸停後,她紅著眼睛俯瞰整座大蓮花峰,殺氣之重,驚世駭俗。
一方小菜圃,能夠讓兩位武評大宗師先後視若雷池,不得不說讓人匪夷所思。
徐鳳年出乎姜泥的預料,非但沒有直截了當溜下山去,甚至都沒有太過遠掠,而是老奸巨猾地躲藏在了洗象池附近的人流中,蹲在一個擁擠攤子後頭,跟那位風韻猶存的老闆娘買了兩張武當春燒餅,細嚼慢咽,吃得極慢,好似品嘗斷頭飯。婦人也好奇這位蹲在她腳邊的俊俏公子,為何不願落座,她俏臉微紅,他莫不是有那種心思?她心頭倒是沒有太多旖旎漣漪,只覺得早知是這般情況,剛才就該跟他多收兩文銅錢的。
這個攤子隔壁就是一位山羊鬍老道人在給人解姻緣簽,穿著一件縫補厲害的老舊道袍,看樣式顯然不是武當山上的道士,小桌上擺放有一隻摩挲得油亮的青竹大簽筒,任由客人抽籤,然後解簽收錢。
徐鳳年抬頭望去,有些驚訝這個攤子的生意興隆,竟然有不下三四十號信男信女在等著抽籤,老道人老神在在坐在桌後,眯眼捻須,桌對面搖簽的客人是位身段婀娜的妙齡女子,約莫是江南道那邊千里迢迢趕來武當山燒香的香客,個子雖然不高,容顏稍顯稚嫩,胸前分量卻很重,老道人不動聲色地微微抬起屁股,方便瞥向她的腰肢,嘖嘖,真細的小蠻腰,他都要擔心她會不會一個風吹,就把腰肢吹斷了。
徐鳳年難免有些腹誹,當年自己落魄時,也曾幹過這種無本買賣,可哪裡遇上過這等好光景,往往等到熙熙攘攘的廟會結束,也沒有一雙手的客人。
瞅見徐鳳年的神情,婦人在閒暇之餘輕聲笑道:「公子,這位吳老仙長雖然不是武當道人,但是如今方圓百里,都聽說他的姻緣簽極其靈驗哩,我就親眼看到好些涼州那邊的千金小姐,專程趕來抽籤。甚至都有人在得償所願後,又趕來給吳老仙長送銀子,最多一人,足有十兩銀子,真真正正是心誠則靈。」
徐鳳年使勁啃了一口武當春燒餅,沒好氣道:「我若是在這裡擺個解簽攤子求財,也會捨得本錢僱請一些女子來演戲,久而久之,不靈也靈。」
婦人哭笑不得,作為一位寡居文君,也曾好奇多於希冀地跑去隔壁抽籤,聽到這個年輕客人這麼大吹法螺後,她也不好說些難聽重話,只好說道:「公子你真是……愛說笑話。」
徐鳳年一笑置之。
那名腰肢纖細胸脯壯觀的小娘子搖出一支簽後,使勁攥在手中,怯生生低頭望去,有些茫然,伸手遞去姻緣簽,嬌嬌柔柔問道:「道長,此簽何解?」
她興許是出身大家門戶里的女子,遞簽時雙指僅是小心夾住尾端,有些惋惜沒能假借接簽機會揩油的老道士,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簽,又鄭重其事抬頭看了眼她,然後才端起茶壺喝了口茶,潤過嗓子,這才緩緩說道:「『再,斯可矣。』此乃二十八簽。」
小娘子忐忑不安,靜待下文。
老道人微微一笑,「姑娘放心,雖不是上吉絕佳之簽,卻也是不錯的上平之簽了,意思是說姑娘心儀之人,若是一次求不得,切記莫要氣餒,總有柳暗花明之日。」
額頭都已經滲出汗水的小娘子如釋重負,笑意盈盈,那份北涼少見的婉約風情,差點讓老道人看得痴了。
小娘子讓身旁丫鬟多掏了一百文銅錢,欣喜轉身離去。
下位客人是個身材壯碩的年輕人,抓起簽筒就是一陣使勁晃動,摔出一支簽後,抓起來重重拍在桌上,「瞧瞧是啥簽!」
老道人眼皮子直顫,板著臉揀起竹籤,言簡意賅道:「『費長房縮不盡相思地』,十六簽,下籤。」
年輕人愣了愣,怒道:「連那小娘們的二十八簽都是上平,為何老子第十六簽卻是個狗屁下籤,老王八蛋!找削不是?!」
老道人對此置若罔聞,微微偏移視線,「下一位。」
年輕人惱火道:「老子不給錢!」
老道人果然不愧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長,淡然道:「貧道替人解簽,有個規矩,無論簽好簽壞,一律信則百文,不信的話,離去便是,貧道絕不為難。」
年輕人顯然給震住了,氣勢驟減,問道:「這費長房是啥玩意兒?」
老道人冷笑道:「是大奉王朝鼎鼎有名的一位道教長生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