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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那一千長槊,這些步槊比陌刀更為造價昂貴,稀罕程度,足以令人咋舌。非戎馬世家子無以用馬槊,這是馬槊自從誕生起就有的一條鐵律,一是無論馬槊步槊皆極長,使用極難,尋常騎軍使用起來只會是畫蛇添足。二是耗時極久,造工之精良,匪夷所思,號稱至少三年造一槊,一向是歷代中原騎將苦求不得的第一等心頭好,比起一匹價值千金的良駒還要難以尋覓。
八百杆步槊,是年輕藩王親自下令,幾乎等於掏光了徐家家底才聚攏起來的一個數目,如果不是北涼軍律不准騎將自恃身份用槊,加上過慣了苦日子也是窮怕了的徐驍在春秋戰事後期,有意在兵庫民間大肆收集長槊,否則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廊道之中,這支爛陀山僧兵組成的流州步軍,嚴陣拒馬。
最前是攢槊外向,寒光如雪!
三百人為橫隊,排出三列。
第一隊持槊跪坐,長槊斜舉向前。第二隊平端長槊前指,第三隊架槊於前隊士卒肩頭,同樣向前傾斜。
三列槊尖成林遮蔽之下的前方,其實還有雙手和肩頭死死抵住巨大盾牌的兩排健壯僧兵。
馬槊拒馬之後,便是每排兩百人分出四列的高大僧兵,手持斬八百馬陌刀。
大戰在即,八百人坐地休憩,甚至連北莽騎軍吹響衝鋒號角,在沒有得到主將命令前,八百陌刀手依舊不得持刀起身,務必最大程度蓄留體力。
一旦長槊拒馬僧兵皆亡,便要這八百陌刀僧兵列牆向前。
顧大祖曾經豪言我南唐陌刀之前,人馬俱碎!
在這之後,便是兩千與僧兵隨行的流州邊軍,加上三千爛陀山僧人,配有五千張硬弓勁弩。
步陣對敵騎軍,真正首先阻滯騎軍衝鋒,其實還是這五千名雖然陣型靠後的弓弩手。
謝西陲在下令拒馬結陣之後,沒有繼續停馬於步陣最後方。
而是下馬走到弓弩手之後,摘下懸在馬鞍側的那張盾牌,然後他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站在剩餘僧兵集結而成的步陣最前方。
呼嘯如雷的北莽騎軍,沉默如山的流州步陣。
就在這條不知名的廊道中分生死。
後世史書,無論是濃墨重筆渲染,還是輕描淡寫而過,無一例外,都會以「六戰六卻」為此戰蓋棺定論。
戰事之慘烈,寥寥四字,已是無以復加!
第408章 鐵騎皆入流州
北莽在太平令擔任本朝帝師之後,對於如何攻打戰馬難躍的巨城雄鎮,已經今非昔比,第一場涼莽大戰中,董卓攻破離陽邊陲第一鎮的虎頭城,種檀連破幽州葫蘆口臥弓鸞鶴兩城,都是明證。不但如此,志在吞併中原的草原騎軍,對於如何破開密集步陣,這些年亦是鑽研頗深,春捺缽拓跋氣韻對此更是極有心得,此人在正式投軍之前一場畫灰議事中的君臣奏對,專門就騎步之戰洋洋灑灑萬言,細緻入微,讓熟諳兵事的北莽女帝大為讚嘆。
南朝邊軍在太平令力排眾議的推廣下,幾乎每名萬夫長身邊都會多出一兩位來自西京樞機堂的軍機幕僚,這些人物大多年輕不大,屬於那種洪嘉北奔帶給南朝的春秋遺少,算是家族紮根草原後耕讀傳家至第三代的讀書人,出身草原北庭的青壯怯薛衛也有,卻不多。絕大多數邊軍大將對此都嗤之以鼻,視為繡花枕頭的監軍角色,真正願意重視這撥年輕人的南朝廟堂頂尖權貴,其實有,大將軍楊元贊,可惜已經戰死於幽州葫蘆口,當時楊元贊身邊攜帶了大批西京樞機堂初次培養出來的年輕俊彥,多達百人,卻一併淪為被築起京觀的累累白骨,老婦人雖然最後用虎頭城劉寄奴的屍體換回楊元贊在內的數顆頭顱,但就楊元贊沙場殉國後的諡號一事,表現出罕見的吝嗇刻薄,連象徵性下旨安撫楊氏子弟的舉手之勞都沒有去做,傳言這位皇帝陛下甚至還曾指著石灰匣中那顆死不瞑目的老帥頭顱,與站在身旁的太平令坦言,楊老兒的確該死,毀朕十年基業!
在五位南朝萬夫長碰頭商定是否打這一仗的時候,一名品秩不高的樞機郎憑藉馬欄子的描述,便極力建言分兵兩路,三萬騎強攻廊道,兩萬騎繞路南下馳援老嫗山。五名來自不同軍鎮關隘的北莽武將只有一人答應,其餘四人都拒絕這項過於保守的提議,那位來自茂隆軍鎮的中年騎將本就以性格暴戾著稱南朝,直接俯身用馬鞭指著那名年輕人的鼻子,罵他是個卵毛都沒長齊的玩意兒,哪裡曉得兵貴神速的道理。還言語陰陽怪氣地詢問年輕人,你小子該不會是北涼邊軍安插在咱們南朝境內的諜子吧。那名唯一認可年輕人謹慎提議的年邁萬夫長於心不忍,剛要開口說話打圓場,就聽到其餘三名官職相當實權更勝的萬夫長哄然大笑,草原兒郎,尤其是軍中健兒,向來信奉可殺不可辱,那名父輩便戰死北涼關外的年輕人氣得眼眶通紅,幾乎要咬碎牙齒,最後竟是主動要求作為騎軍先鋒,上馬離去之前冷笑著撂下一句,我死後,會在陰間看著諸位將軍如何死。
四名野心勃勃的萬夫長根本不以為意,讀過幾本破爛書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自己一心求死,他們這些與他無親無故的沙場武將,懶得阻攔。但是僅在兩千先鋒騎軍撞陣碰壁之後,所有萬夫長就開始意識到事態不妙。他們不是不清楚捨棄戰馬帶來的天然機動性,以騎軍正面破開步陣,絕不討巧,開路騎卒必然要死於撞陣途中,但是連同那名年歲最高的萬夫長在內,都沒有想到那座步陣的防禦,能夠如此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