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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剛剛登頂清涼山的一大幫人紛紛起鬨。

    「試試看!一定要試試看。」

    「寇將軍,我看好你!贏了這一仗,可就是天底下一隻手就數得過來的大宗師了。」

    「別說涼州副將,涼州將軍也做得!要是還嫌官小,我陳雲垂的步軍副統領,讓給你。」

    「寇將軍,咱們不服氣王爺很久了,咱們是年紀大了,就算贏了王爺也勝之不武嘛,今天就你跟王爺是同齡人,一定要幫我們出口氣啊。大不了,回頭我何仲忽親自抬你下山便是。」

    轉頭看著這一大撥北涼最為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剛剛到北涼的寇江淮嘴角有些抽搐,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在廣陵道,不論是早年在上陰學宮求學,還是之後置身大楚廟堂,都絕對不會出現這種老頭子合夥起來坑一個年輕晚輩的場景。在感到有些荒謬和好笑的同時,寇江淮心底同時也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情緒,大概可以稱之為壯懷激烈吧,眼前這些老人中,有舊南唐第一名將顧大祖,有錦鷓鴣周康,有以八千騎大破後隋四萬步卒的何仲忽,有每逢大戰必披甲陷陣的陳雲垂!四位北涼邊軍副帥之後,便是身披文官公服的經略使李功德和副使宋洞明,有離陽地方言官「良心」美譽的黃裳,除此之外,寇江淮依靠官袍和裝飾依次辯認出了涼州刺史田培芳,幽州刺史胡魁,幽州將軍胡魁,陵州副將韓嶗山等人。可惜寇江淮始終沒能見到那北涼騎軍主帥的白熊袁左宗,還有那個步軍大統領燕文鸞,當然沒能看到那個郁家最得意的郁鸞刀,寇江淮難免也有些遺憾。

    要知道寇江淮在上陰學宮求學時,不知多少次挑燈夜讀,都是在翻閱顧大祖的形勢論,在推演周康何仲忽陳雲垂等人造就的那一場場經典戰役,盪氣迴腸,足以下酒!

    寇江淮看到在更後邊,還站著二三十名武將,大多是相對年輕的三十四歲,應該是北涼改制後更顯金貴的實權校尉。

    不知為何,寇江淮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對這些人猛然抱拳行禮。

    是何仲忽率先抱拳回禮,這之後所有人也都笑著抱拳。

    寇江淮無意中發現哪怕是田培芳這樣的文人,與武將一同抱拳時也毫無凝滯。

    然後眾人一起登樓,俯瞰這座州城。

    隨著時間推移,陸續散去,到了正午時分,最終又只有徐鳳年徐北枳和寇江淮三人,還有那兩條圍繞著徐鳳年活蹦亂跳的年幼虎夔。最後徐北枳也出樓前往宋洞明所在的半腰官邸議事,無所事事的寇江淮也跟著下山,去聽潮閣那邊賞景。徐鳳年則在樓內等到了一伙人,五個人,徐偃兵加上一家三口和一個北莽青年。徐鳳年看著那個已經完全像是一個離陽百姓的北莽武道宗師,眼神複雜,說了一句「果然是你。」正是呼延大觀的中年男子咧嘴一笑,沒有說話。倒是他的女兒瞪大眼睛,使勁盯著徐鳳年這個她「欽定」為自己師父的年輕公子哥,抬起小腦袋目不轉睛看了半天,似乎有些失望,老氣橫秋嘆了口氣,嘀咕道:「原來跟我爹一樣啊,瞅著都不怎麼厲害。」

    徐偃兵平靜道:「打了兩架,沒分出勝負,最後那一場,我跟他都不急。」

    徐鳳年如釋重負,笑道:「是不用急。」

    徐鳳年望向那個拂水房諜報上經常提及的鐵木迭兒,看著他腰間那柄稀拉平常的佩劍,用北莽腔調說道:「好劍。」

    鐵木迭兒只當是客套話,僅僅冷著臉點了點頭,但這個年輕人的神情仍是有些難以掩飾的侷促,畢竟眼前這個離陽王朝兵力最盛的藩王,不但是整個北莽的死敵,更是戰勝了武帝城王仙芝的武道宗師。

    在高樓外廊,呼延大觀扶著他女兒,讓她站到欄杆上。

    徐鳳年看到一個身影后,告辭一聲就走下樓。

    徐渭熊坐在輪椅上,瞥眼樓上的那些人,輕聲道:「一旬前,西蜀那邊遞話給梧桐院,要你去陵州邊境一趟。我沒有理會。」

    徐鳳年皺眉道:「他要見我?」

    徐渭熊淡然道:「如今他和謝觀應,還有那個春帖草堂的女子,三人已經進入陵州,他說會在陵州和涼州接壤處等你。」

    徐鳳年笑道:「那就見一見好了。」

    徐渭熊點了點頭,「帶上徐叔叔,還有澹臺平靜。如果呼延大觀願意同行,是最好。」

    徐鳳年嗯了一聲。

    祥符二年的清明節,黃昏時,清涼山後山,數萬人縞素。

    北涼王徐鳳年帶領近百名文武官員,一起為戰死於流州的龍象軍、死於薊北和葫蘆口外的幽州騎軍、死在葫蘆口內臥弓城鸞鶴城內外、死在虎頭城內的邊軍,祭酒。

    那座碑林,三十萬塊無名石碑,已經寫上了三萬六千八百七十二個名字。

    夜幕中,一盞盞祈福的許願燈在涼州城內緩緩升起。

    五騎出城後,徐鳳年停馬回望了一眼,摘下酒壺,痛飲一口。

    一年後,北涼邊軍還會有多少人喝不上這一口酒。

    數年後,北涼千萬人,又會有多少人在死前惦念著這綠蟻酒?

    此時此刻,徐鳳年眼中那幅畫面,如同滿城升起火靈。

    第176章 蜀王入涼,道士進山,涼王出山。

    徐鳳年,徐偃兵,呼延大觀,澹臺平靜,鐵木迭兒。

    五騎南下陵州。

    其中三人躋身武評十四人,澹臺平靜如今是世間最具氣象的練氣士宗師,還有一位則是北莽最有希望問鼎劍道的天才青年,登評只是時間問題。這個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陣容,比起大破北莽萬騎的吳家九劍,仍是勝出許多。鐵木迭兒不知道為何要有這一趟南行,內心深處也頗為牴觸那個年輕藩王,只不過呼延大觀說要他隨行,鐵木迭兒就只能老老實實跟著。北莽傳言那姓徐的不但繼承了李淳罡的兩袖青龍,鄧太阿也傳授了飛劍術,雖然徐鳳年一直習慣佩刀示人,但鐵木迭兒毫不懷疑徐鳳年真要用劍的話,自己根本不是對手。鐵木迭兒一路沉默寡言,數次想要詢問從不願承認是自己師父的呼延大觀,想問這個男人自己這輩子有沒有可能在劍道造詣上超越徐鳳年,鐵木迭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練劍起少有勝負心的他,不一樣了。五騎馳騁在那座被譽為塞外江南的陵州驛路上,鐵木迭兒一直在細心觀察徐鳳年的言行舉止,不是沒有發現蛛絲馬跡,比如徐鳳年雖然把涼刀懸佩在左腰,但這位北涼王其實是個隱蔽的左撇子,他與人為敵時是右手刀還是左手刀,必定有著天壤之別。再就是徐鳳年雖然看上去氣機流淌緩慢而乾涸,如逢枯水期,水面極淺,幾乎見底。但是鐵木迭兒卻清楚,如果說自己的氣機運轉如正值汛期的一條河水,乍一看氣勢洶洶,那麼徐鳳年便是那離陽的那條廣陵江,越是無水,越見崢嶸,水道之深之廣,讓人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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