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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老嫗山之巔,仍站立有兩百袈裟愈發猩紅刺眼的爛陀山僧人,而且流州兵馬還有不斷疊加遞增的趨勢,擺出一副老子吃定了老嫗山這位「老婆娘」的兇悍架勢。
完顏銀江安安靜靜停馬在老帥身側,眉頭緊皺,隨著最後的後手全部戰死,這也意味著老嫗山算是流州騎軍的禁臠了。
黃宋濮猶豫了一下,轉頭問道:「完顏將軍,你覺得爛陀山僧兵為了那座老嫗山,大概出動了多少人?」
完顏銀江下意識就回答道:「瞅著怎麼都戰死一千人了。」
黃宋濮一笑置之,沒有計較這位北莽豪閥俊彥的答非所問,抬頭看了眼晴朗天色,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不管如何,可以開打了。」
沿著並不陡峭的老嫗山南坡,三位年輕人牽馬緩緩而行,流州將軍寇江軍,北涼僅剩的白馬游弩手校尉李翰林,親自為寇江淮帶來三千援兵的流州別駕陳錫亮。
除去在山頂嚴陣以待的數百僧兵,三人身後山腳,除去就地休整的白馬游弩手,根本沒有任何兵馬。
李翰林率先離開隊伍,與袍澤一起將戰死之人的屍體搬下山。
距離李翰林不遠處,始終有一名身穿普通邊軍裝束卻不曾佩刀的高大男子,更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對此人視而不見。
臨近山頂,陳錫亮輕聲問道:「寇將軍,你是如何猜出黃宋濮只會用不到三千人來爭奪老嫗山?」
寇江淮笑了笑,「跟他打了三場仗,大致清楚黃宋濮的脾性了,是個老成持重且精打細算的領軍主將,他知道老嫗山決定不了戰場走勢,如果不是沒有確定爛陀山僧兵的蹤跡,他連最後那撥一千五百人都不會派出來送死。現在總算讓他看出我要用爛陀山僧兵拿下老嫗山的決心,估計老傢伙差不多可以如釋重負了,因為我一開始就下了死命令,決不許任何一名北莽死士在這座山頂在,看到南面山腳的底細後,能夠活著傳遞出軍情,以至於不得不麻煩李翰林身邊的那位跟屁蟲宗師暗中出手相助,為的就是讓黃宋濮猜不出南坡到底屯紮了多少僧兵。」
終於步上山頂,陳錫亮遙望北方,苦澀道:「就算知道了老嫗山南邊其實只有一千五百名僧兵,我相信黃宋濮也絕對猜不到僧兵主力的去向。因為就算是我陳錫亮,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位流州將軍面無表情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出現在那處戰場,既是謝西陲自己選擇的,並且我寇江淮……也不想攔著他。」
心情複雜的陳錫亮唯有一聲嘆息。
密雲一役,謝西陲死守山口。
接下來,謝西陲便要親自率領一萬多僧兵,獨力抗拒六萬南朝邊關援兵。
為的就是讓流州騎軍聯手清源軍鎮兵馬,一口吞下黃宋濮部主力。
饒是陳錫亮這種兵事門外漢,也心知肚明,有些戰場,能夠置死地而後生,有些戰場,沒有。
陳錫亮想不明白,明明寇江淮沒有親自開口下令,謝西陲就已經主動提出此事,當時連同徐龍象李陌藩和流州刺史楊光斗在內,所有人都猶豫不決。
因為誰都知道一件事,哪怕是完完整整的兩萬爛陀山僧兵加在一起,在拒北城內那位年輕藩王的心目中,都不如一個被他親手帶離西楚的謝西陲重要。
也只有寇江淮膽敢公然點頭答應,任由謝西陲赴死。
荒無人煙的老嫗山以西崎嶇地帶,謝西陲停馬不前,身後是一萬多僧兵,人人棄刀負大盾,手持拒馬長矛。
等到擔任斥候的中年武僧飛掠而返,告知前方十里並無北莽斥候後,在主將謝西陲的振臂向前之後,這支兵馬才繼續快速前行。
嘴唇乾澀的謝西陲咧嘴一笑,輕輕呼出一口氣,沒來由想到年少時分蹲在台階上曬太陽,那位經常低頭從自家門口快步走過的秀氣小娘。
北涼以南,有她。
理由足矣!
第406章 大雁南飛,鐵蹄向北
老嫗山以北廣袤平原,號角嗚咽,聲勢震天。
黃宋濮部嫡系一萬兩千騎,完顏精騎一萬四千,三萬四千騎乙字騎,其中還夾雜有五六百人馬俱甲的罕見重騎。蓄勢待發的北莽騎軍列陣拖曳出五六里縱深,連綿不絕。相較北涼流州邊軍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僅三萬出頭的騎軍,北莽高漲士氣毫不遜色,兵力更是遠勝。主帥黃宋濮沒有刻意追求出奇制勝的排兵布陣,雖然此處戰場極為遼闊,但是這位穩坐南朝第一人十多年的功勳大將沒有竭力鋪展鋒線,顯然不打算去打一場盛況空前的大型亂戰,也不像流州邊軍那般分出左中右三軍陣型,而是以自己嫡系作為先鋒,完顏精騎緊隨其後,人數最多的乙字騎軍殿後,層層遞進,如此一來,就最大程度削弱了北涼邊騎擁有天然兵甲之利造成的鑿陣力量,保證己方陣型厚度的同時,便能迫使流州騎軍身陷泥濘,減少反覆衝鋒的次數。
反過來說,能夠讓春秋史書上那個「西陲北疆多驍騎鐵蹄,衝突馳騁,來去如風,聚散不定,中原非高城雄關絕不可擋」的草原鐵騎,不得不選擇這種穩固陣型來進行騎戰,本身就襯托出北涼騎軍的卓絕戰力。
寇江淮和陳錫亮兩人所站的老嫗山之巔視野極佳,俯瞰戰場,可以看到涼莽雙方的騎軍在同時展開衝鋒之後,如兩股洪水迅猛決堤,相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