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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轉頭對寧峨眉與魏叔陽輕笑道:「衡量一支水師戰力如何,可以看笨重拍竿拍打幾次,我看這青州水師最多兩次,想要使用三次,得燒高香才行。比起廣陵水師可差遠了。」
這邊談笑自若,那邊青州黃龍已經開始準備拍竿,兩名樓船將軍一聲令下,舵頭和負責拍竿的黃頭郎在楫濯士一旁指揮下開始忙碌,箭跺孔隙中箭矢密布。站在三樓看戲的男女都回到船艙,韋瑋和幾個手上沾惹命案的兇悍公子哥則坐在窗口觀戰,被徐鳳年拐彎抹角連罵帶打的世家子舉起一杯酒,並不飲酒,只是不斷雙指旋轉瓷杯,面沉如水,他獨坐桌前,無人膽敢接近,這位平日裡在青州以雅致平易著稱的世家子如同一尾盤踞起來的毒蛇。
綢緞大袖的千金小姐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本來有一兩個偏向青州死黨的女子,殊不料被含情脈脈的同伴好一陣唧喳渲染,都在兩眼放光訴說那外鄉公子的好話,說他如何英偉風采,說他長了一雙如何漂亮的眸子,說他耍刀如何聲勢浩大,立場不堅定的她們立馬臨陣倒戈,恨不得跑出去替那不知名的白袍公子搖旗吶喊。
出身豪閥但生活總是平靜居多的女子聚在一起,談論最多的還不就是各自遇上的有趣男子?除去那名鶴立雞群的世家子,她們家世並不比韋瑋等人遜色,自然不必在乎他們的臉色好壞,利益盤根交錯的青州相當排外,故而韋瑋射殺言官女兒,朝中青黨捏著鼻子都得幫忙擦屁股,而且青州內耗很小,所以凶名在外的韋瑋無論如何蠻橫粗暴,對樓船上女子卻也算和善,甚至不介意被她們嘲笑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糗事,百姓說他是江上惡蛟,她們更樂意調侃他不是一條龍而是一條蟲,一口一個韋蟲子。韋瑋也不氣惱,欣然接受。
青黨能有今日地位,可與張首輔一脈、顧大將軍部、以及各個亡國遺老新貴派分庭爭權,與青州豪門士族子弟的盲目抱團分不開。
這是治學不顯治國更平平的青黨立身之本,韋棟深諳此道,州牧皇甫松是如此,朝中身居高位的老狐狸更是堅定不移,否則他們會試圖竭力促成隋珠公主與靖皇甫松長子皇甫頡的婚事?原先八字沒一撇的事,青黨大佬們卻要去殫精竭慮去硬生生畫上兩撇!
「出行帶甲士,這人是誰啊?」一位穿了雙尖藕弓鞋的小姐低聲問道,這話算是問到了關鍵。
「還能有誰,涼王世子唄,」一身鴨黃的名媛輕笑道,瞥了一眼那邊舉杯出神的同艙世家子,放低嗓音,「以前只聽說世子殿下驕橫北涼,今日一見才真正相信了。若是換了我們這位殿下去北涼轄內,敢這麼跟徐大柱國的子孫叫囂嗎?」
「不能吧?咱們靖安王可比不得北涼王。眼下北涼王進京面聖,聽我爹說這是給世子殿下要一身蟒袍去的,其他藩王連入京的機會都沒,還是那位大柱國厲害。」長了一張鵝蛋美人臉的女子嬉笑道,「聽說北涼王世子對待看上眼的女子可寵溺得很呢,一擲千金買一笑那都是說輕了,我二姐嫁去北涼,寄給我的書信里可都說涼州女子莫不以被世子殿下帶回王府為榮,再瞧瞧咱們姐妹身邊只會辣手摧花的韋蟲子,真是沒法比。」
「北涼王真能世襲罔替?」菱藕小腳的小姐訝然問道。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想嫁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沒點才華且不說如何去相夫教子,便是高門內的妻妾相鬥,就要吃虧吃苦。曾有胭脂副評談及天下女子,說北涼女子可縱馬勒韁,東越女子多婉約才俊,西楚女子重情義,而青州女子則是勾心最多。這話並非無的放矢,青州女子出嫁外地後總能在夫家站穩腳跟,坐穩大婦的位置,讓侍妾苦不堪言,當然,這與青黨勢大難匹不可區分。青州女子,對廟堂勾心鬥角和江湖爾虞我詐總有一種天然的敏銳嗅覺,別州對仕途有野心的門第士族自然喜歡迎娶一位青州兒媳內庭持家。
「難說,按照常理朝廷一百個不願意承認北涼有罔替一說,要不為何《宗藩法例》只提到兩大藩王可罔替,獨獨對異姓的北涼王諱莫如深?還不是擔心北涼是大柱國的北涼,而非王朝的北涼?」
家中二姐遠嫁北涼的鵝蛋臉名媛對北涼軍政秘聞十分熱衷,此時算是閨閣密語,誰泄漏出去便是壞了青州規矩,會被視作叛徒,連累整個家族都再無法立足,她不擔心這個,可以十分言談無忌,她托著腮幫,望向窗外,靜等大戰酣熱,「朝中張首輔,顧劍棠大將軍,尤其是那幫恨大柱國恨到極點的春秋亡國遺老遺少,以西楚忠烈舊臣孫希濟為首,這位老太師本已一心求死,思及大柱國仍屹立不倒,才背負漫天罵名出仕做官,明言只求親眼看著北涼王下場淒涼。至於我們青州老祖宗們與靖安王,嘻嘻,這就不需要我多說了。會眼睜睜由得北涼世襲罔替?」
「燕妮子,那你說說看有關北涼世子殿下的見聞,這事兒你懂得多。」大袖丹紫的小姐好奇詢問鵝蛋臉閨中密友,一臉期待,一群鶯鶯燕燕當中就數她最雀躍,當時看到徐鳳年提刀斷箭,若非身邊同伴拉住,她都要大聲叫好了。她以往因為家族緣故以及青州風氣,對大柱國以及那位惡名遠播的北涼世子都嗤之以鼻,今兒親眼看到殿下傲立船頭的出塵風姿,不得了,徹底魔障了,只覺得嫁人當嫁徐鳳年。青州子弟越是跋扈,越是見多了本州膏粱子弟的不可一世,她就越發覺得北涼世子更勝一籌,連同為藩王世子的趙珣都敢挑釁,揚言要打得連靖安王都認不得,那姓徐名鳳年的傢伙還不夠英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