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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場上白馬銀槍殺人斬旗如入無人之境的袁左宗輕聲道:「義父,左熊想試一試。」
大柱國搖頭道:「算了,下面自會有人收拾這妖怪,傷不到鳳年。」
聽潮亭二樓迴廊,一襲白袍駐足欄杆前,腰間一把繡冬刀。他看了片刻,手指扣在刀環上,推出繡冬一寸,縮回繡冬入鞘,摩挲了一個來回,便轉身回樓。
不僅如此,連王府上最大的清客幕僚李義山都走出陰暗屋子,負手靜觀十年難遇的奇景,似乎陽光刺眼,抬手遮攔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劍九黃,楚狂奴,又得拆去樓閣無數了嗎?」
只見那老魁根本不理睬幾位守閣奴,敢情放眼宇內,少有能讓他重視的對手,只是嘶吼道:「那黃老九,出來受死!」
徐鳳年驚愕道:「黃老九?老黃,是在喊你?你千萬別告訴我你跟這老魁有恩怨!」
老黃伸手扯去破爛布條,露出那隻讓徐鳳年心有餘悸的長條狀紫檀木匣,轉頭笑了笑,還是沒有門牙的風模樣,每次看到這畫面,徐鳳年總會想這老僕喝黃酒的時候,是不是剩餘牙齒緊閉都能將酒漏進嘴。
老魁顯然看到了立於船頭的背匣老馬夫,白髮亂舞,面容猙獰。
在徐鳳年大氣都不敢喘的緊張時刻,老黃伸出一隻枯黃手,撫摸了一下木匣,仍然不忘回頭傻笑,仰起脖子做了個倒酒入嘴的寒磣手勢,道:「少爺,那個?」
徐鳳年氣笑道:「瞧你這德性!有點高手風範中不中?真被你踩狗屎打贏了,請你喝一百罈子的龍巖沉缸黃酒。」
被老魁罵作「黃老九」被李義山稱作「劍九黃」的馬夫微微一笑,那一瞬間,徐鳳年眼睛仿佛被晃了一下,老黃不再憨不再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覺得不動如山的老僕,竟要比那帶刀老魁還要來得牛氣。
聽潮亭三塊大匾中有一塊「氣沖斗牛」,說的是那隻存於典籍事實上純屬虛無縹緲的無上劍氣,徐鳳年心想這老黃若是當真會耍劍,可就值得讓人浮一大白二大白直到一千大白了啊。
直娘賊賣拐的。
不見老黃如何行動,木匣顫聲如龍鳴,嗡嗡作響,並不刺耳,卻震人心魄。
徐鳳年傻眼了,三年來跟他一起偷雞摸狗一起被鋤頭敲的老黃還真是個高手不成?
「劍一。」
默念兩字的老黃踩著船頭輕輕踏出一步,徐鳳年所在的烏篷小舟朝岸邊倒退而去,平穩異常,一葉扁舟輕飄後滑,劃出漣漪。
徐鳳年遙望老黃枯瘦身影,踏波而行。
紫檀木匣朝上一端洞開,衝出了一柄長劍。
山巔站起身的大柱國和聽潮亭內的李義山同時說道:「劍一,龍蛇。」
帶刀老魁放肆笑道:「好好好,黃老九,等你這麼多年,爺爺我今天就破去你九劍,再讓你少背一把劍!」
外行人徐鳳年懊惱得要殺人。
因為明知那裡是江湖上最頂尖有數高手的巔峰對決,但在他看來,就是一刀對一劍,一點門道瞧不出來,甚至遠不如起初雙刀老魁與魏爺爺的對決來得精彩。
唯一看出來的就是紫檀劍匣又飛出了一柄劍。
徐鳳年哪知道最上乘的招式,都逃不過返璞歸真四個字。
大柱國忘了飲酒,端著酒杯,輕嘆道:「劍二。」
聽潮亭內李義山緩緩吐出兩字:「並蒂蓮。」
山上山腰兩人顯然極有默契。
一劍變兩劍,兩劍變三劍。
「劍三。」
「三斤。」
三劍便已經是漫天劍光,籠罩天地。
雙刀老魁,三劍老黃。
簡直就是半神半仙。
徐鳳年一屁股坐在船上,傻笑道:「該賞,都他娘是上等技術活!」
第014章 劣馬黃酒六千里
如果被徐鳳年聽到老爹和師父的講述,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老黃以後取劍招的名字多用點心,三劍出鞘便是三斤,那四劍就是四斤了?
當下徐鳳年最想問一問老黃那紫檀劍匣里到底有幾個格子,放了幾把劍。
大戰迅速落幕,出人意料,這讓原本就沒看過癮的世子殿下更覺得乏味不甘,心想老魁啊老黃啊你們倆好漢別心疼王府建築,儘管拆便是,拆了又不要你們賠不是?
可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徐鳳年總不能衝上去哭著嚷著求兩位高手繼續鬥法。
刀劍無眼,生死自負啊。
事後經過內行解釋,世子殿下才知道那一場戰役,背匣老黃最終使出了三柄劍,共計用了六招。
絕沒有說書先生在茶樓滿嘴唾沫所說那般,兩位蓋世高手對決必定是幾天幾夜的昏天暗地,總之不驚天地,不泣鬼神。
這時,帶刀老魁坐在破敗不堪只留台基的涼亭內,雙刀插地,臉色紅潤,白髮蒼茫,搖頭道:「今天先不打了。」
矮小瘦弱的老黃背匣站在長堤上,搓了搓手,然後雙手叉入袖口。但在大多數參與觀戰的旁人心中,都是荒誕至極,這幾棍子打下去都打不出個屁的老馬夫,還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便唬人啊。
徐鳳年無疑最受震撼,他哪裡知道當年正是老黃一手將那老魁打入湖底。
若非如此,大柱國徐驍會放心最疼愛的兒子去遊歷顛簸六千里?次次命懸一線卻始終保住小命?
坐在地上的老魁朝徐鳳年喊道:「那娃兒,給爺爺來點酒肉!吃飽喝足了再與黃老九大戰個五百回合!誰輸誰去湖底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