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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晉家老太爺正在書房臨摹年初才在士子清流中傳遍的《吳太極左仙公青羊碑》,鄭翰海顧不得儀態,慌亂闖入,驚喜喊道:「晉老,大喜大喜,大喜事啊。」
老太爺少有見到鄭翰海如此失態,也被勾起了興致,擱筆問道:「何喜?」
鄭翰海抹了把汗,賣了個關子,興奮道:「老太爺知道那被世子殿下綽號祿球兒的褚祿山?」
老太爺心中一陣抽緊,在涼雍泉三州十數郡,褚祿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說起惡名,這體肥如豬的祿球兒只比人屠徐大柱國稍遜一籌,好喝婦人新鮮奶水,在軍中動輒剝皮殺人,春秋亂戰中這頭肥豬雖不是殺人最多的北涼凶神,可幾乎所有北涼最隱蔽的破爛損德壞事,徐驍都願意交由這名義子去操辦。東越西蜀亡國,被這頭祿球兒殘害的皇宮嬪妃何止十幾人?據說西蜀六位公主在一夜之間都被他折磨致死!見慣沉浮的老太爺都已經額頭冒出冷汗,怪不得沉不住氣,只要跟祿球兒有關,怎會是喜氣的事,鄭翰海是昏了頭嗎?!
鄭翰海看到老太爺異樣,一下子驚醒,不敢再拐彎抹角,哈哈笑道:「晉老,這次真是天大的喜事,祿球兒帶著新任太守朱駿,到了三郎宅子那邊,知道嗎?!三郎連升兩級,要去京城做黃門侍郎!」
老太爺懵了,三郎這輩子最大的冀望便是去京城為官,能做猶在小黃門之上的大黃門更是清流士子莫大榮耀,大小黃門,這可是將來入閣做大學士必經的一塊墊腳石。當今首輔張巨鹿,自詡是老太傅門下走狗,可不就是在大黃門這個清貴位置上整整蟄伏了十六年嗎?!上陰學宮士子入京,歷來首選便是大小黃門,三郎何等幸運,竟然一下子便跳入了被譽為小龍閣的福地?老太爺驚問道:「當真,此事當真?!」
鄭翰海呼出一口氣,緩緩笑道:「任命雖還未下達,可那祿球兒說了,大柱國已經寫了舉薦,是大柱國親筆!」
老太爺一拍大腿,「此事定了!大黃門已是我家三郎囊中物!」
天底下誰敢忤逆極少舉薦官員的大柱國?
皇帝陛下?
老太爺不願也不敢去深思。
晉蘭亭宅子湖畔,三郎晉蘭亭匍匐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位雍州自視懷才不遇的士子官員眼前站著兩位體型天壤之別的大人物。
眯眼微笑的褚祿山。
以及神情緊張的河陽太守朱駿。
祿球兒慢步離開宅子,艱難上車,咦了一聲,轉頭對恭敬站在一旁的朱太守笑道:「聽說府上有一名美妾才為朱大人生下一位麒麟兒,想來奶水很足。」
堂堂太守朱駿面如死灰,喉結蠕動,低頭咬牙道:「懇請褚將軍隨我一同回府。」
不料祿球兒哈哈大笑,卻是徑直爬上了車,說道:「算了,這趟出門是為世子殿下辦事,顧不上這點美味了。」
朱駿望著馬車揚起塵土,北涼鐵騎震盪出城,身體一顫。
第065章 三碗再三碗
魚幼薇與那言行荒誕的老劍神十分不對路,更樂意抱貓乘馬,欣賞河陽郡沿途風景,瞥了一眼始終與九斗米老道士交頭接耳的徐鳳年,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問道:「沒能教體態風流的徐夫人寫那《烹鵝貼》,世子殿下是不是很遺憾?」
徐鳳年正在向魏爺爺請教末牢關在內幾個道關的奧妙,希冀著它山之石攻玉,早日將看不見摸不著的大黃庭化為己用,聽聞魚幼薇的諷刺,不以為然道:「你信不信,我如果回頭去穎椽縣城,晉三郎願意雙手奉上徐夫人給本世子添香暖被?甚至明知在我與徐夫人一被春宵的情況下,都能睡得比平時還眉開眼笑。」
魚幼薇忽略掉那添香暖被的下作言辭,一臉不信道:「他瘋了?」
徐鳳年微笑著故作高深道:「沒瘋,晉三郎提不起刀劍,可勝在讀聖人書沒讀成聖人,而是讀出了為人處世,所以是個聰明人。」
魚幼薇只感到可怕,她也曾是西楚官宦子女,對于贈送女婢結交人脈並不陌生,可送夫人給外人,對她來說還是太驚世駭俗了,最出奇的是徐鳳年只在穎椽大宅里為非作歹,聽說晉蘭亭數次氣瘋昏死,難道是真氣得瘋癲了?魚幼薇揉了揉武媚娘毛髮柔順的滾圓身子,默不作聲,三年遊歷,一年練刀,加上徐鳳年遊歷前的一年多交集,細細一想,竟然已經算是相識五年,可魚幼薇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子殿下,荒唐照舊,只是以前那些勾當,買詩詞裝斯文,帶惡奴搶小娘,重金贈遊俠兒,荒唐只是荒唐,如今荒唐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魚幼薇便不知曉了。
徐鳳年沒有點破其中玄機。遇到小道符將紅甲人,等老頭兒李淳罡兩劍退敵,便用雪白矛隼給遙遙策後的祿球兒寄了一封密信,再到穎椽晉府折騰晉三郎到欲仙欲死,又寄出了一封,給晉蘭亭加官進爵的事情,是他自作主張,哪裡有什麼大柱國親筆舉薦,在離陽王朝,名義上仍當頭領銜著文官武將的徐驍說話比徐鳳年說話好用一千一萬,可在徐家,徐鳳年說話卻是比徐驍還要管用一百,徐鳳年說要讓晉蘭亭做更在小黃門上的黃門侍郎,徐驍怎會不允?深知徐家內一物降一物實情的祿球兒只是順水推舟罷了。而大戟寧峨眉北涼歸途遇上祿球兒,當即被補充了四十餘輕騎,則是在徐鳳年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