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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太阿和澹臺平靜一前一後穿過雷池,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她轉過頭,露出駭然表情。
兩山合併,但是徐龍象身邊站著徐鳳年。
澹臺平靜知道他是靠著月井天鏡前往,也可以憑藉月井天鏡抽身,但關鍵在於這趟往返的中間,徐鳳年不是去看風景的,是去「喊醒」弟弟徐龍象,每度過一個瞬間,他可能要衰老一旬甚至是一個月,也許小半炷香後,澹臺平靜就會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傴僂老人,而不是一個先前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北涼王。澹臺平靜咬了咬嘴唇,她可以理解徐鳳年把珠子贈給徐龍象,天底下兄弟間的兄友弟恭並不少見,雖說帝王將相的門牆內相對罕見,但是徐鳳年願意把好東西讓給徐龍象,她不奇怪,甚至可以說當時徐鳳年肯為了弟弟力抗天劫,澹臺平靜一樣認為情理之中,畢竟那時候徐鳳年還算有一戰之力,可是當下你徐鳳年體內氣機池塘乾涸見底,除了送死還能做什麼?!
澹臺平靜不可抑制地怒氣衝天。
她突然微微張大嘴巴。
徐鳳年似乎只跟弟弟說了一句話,然後便迅速退回到了原地,從那面搖搖欲墜的月井天鏡中踉蹌走出,臉上帶著燦爛笑意。
澹臺平靜不覺得一句話就能喊醒徐龍象。
一句話能打破天道?
但接下來的景象讓她不得不相信,規矩和道理這兩樣東西,在這對兄弟身上真的行不通。
少年睜開眼,轉身跑向徐鳳年。
他低著頭蹲下身,輕輕背起精疲力竭的徐鳳年。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應該就是那姍姍來遲的兩千多騎龍象軍了,當然就算這支騎軍早早趕到戰場,也只有毫無還手之力被殃及池魚的份。
澹臺平靜來到兄弟二人身邊,瞥了眼徐鳳年搭在弟弟脖子上的雙手,手心如被刀鋒剔剮乾淨,露出觸目驚心的白骨,她輕聲提醒道:「王仙芝的弟子,樓荒來了。」
遠處風雪中,一名木訥男子腰間佩古劍「菩薩蠻」。
疲憊不堪的徐鳳年一臉無所謂,微笑沙啞道:「樓荒就是看戲來的,真要報仇,也會老老實實等我恢復實力。如果肯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仇家,那麼樓荒就不是王仙芝的親傳弟子了。」
澹臺平靜冷笑道:「樓荒等得到那一天?」
徐鳳年瞪了她一眼,有氣無力道:「怎麼跟師父說話的?!」
澹臺平靜如同被觸及逆鱗,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
徐鳳年用下巴敲了敲黃蠻兒的肩頭,示意他不要理會這個婆娘。
澹臺平靜的言下之意是問徐鳳年能否重返巔峰,這個巔峰顯然不可能是當初力戰王仙芝,也不可能是「三請」之時,而是扛下最後一道天雷之前,那時候徐鳳年雖無高樹露體魄但擁有充沛的精氣神。徐鳳年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是因為他自己心裡也沒底,經此一戰,他跟前世算是徹底撇清界線了,壞處是沒了壓箱底的手段,好處則相對隱蔽一點,那就是北涼不會因為他徐鳳年一人的氣數氣運而發生波折,反過來說,徐鳳年有了本命物,已經跟北涼的命運戚戚相關,一旦北涼被破,他必定身死。對此徐鳳年倒是沒什麼患得患失,能救下黃蠻兒,並且讓這個弟弟沒有後顧之憂,今天這筆大買賣,就算賺到了。跟老天爺撕破臉皮做生意,非但沒賠個精光,還有點賺頭,本身就是件足以讓徐鳳年自己都感到牛氣沖天的技術活兒。
大戰之後,徐鳳年有些困意,眼皮子直打架,但是在昏睡過去之前,徐鳳年還是有些話要跟弟弟說清楚,於是就那麼絮絮叨叨婆婆媽媽斷斷續續說起了心裡話。
「黃蠻兒,我不想說什麼你師父不是為你而死的屁話,老天師就是為了你搭上性命的,你有愧疚,其實哥也有類似的愧疚……」
「當初老黃離開北涼去武帝城,我也很想因為老黃是個劍痴,去東海就是為了證明劍九黃這三個字,但其實我很清楚,老黃就是為了我去的,沒其它的緣由了。他也許是想告訴我,將來你徐鳳年有一天沒了北涼,還有個江湖可以念想念想嘛。也許是老黃覺得我跟他第一次走江湖,都沒怎麼給我長過臉,要再風風光光走一次。也許……誰知道呢,總之就是老黃走了。跟老天師一樣,人生在世都難逃一死,但為了我們,很早就死了。」
「你小子想著替哥多殺幾個高手是幾個,你的想法我懂,但是沒做好,準確說是做得一塌糊塗,哥也就是一路趕來打這個打那個,實在顧不上揍你,否則早揍得你屁股開花了。現在也想揍,就是真沒力氣了……」
「小時候我明明做了錯事還喜歡跟徐驍頂牛,覺得那是一種很解氣的事情,就怕咱們爹不打不罵,事後還總覺得自己爺們,長大後才知道這是不對的,黃蠻兒,你別學哥。」
徐鳳年嘮叨的嗓音越來越小。
徐龍象始終沒有插話,小心翼翼背著這個哥哥。
小時候他早早就顯露出天生神力的天賦,經常背著哥哥在清涼山跑上跑下,偶爾哥哥還會在手裡拽著一隻風箏,愛湊熱鬧的大姐便跟在他們身後跟著跑,歡快嚷著飛嘍飛嘍。
黃蠻兒輕聲道:「哥,不許睡覺。」
第139章 天下動靜(上)
位於西京內廷角落的那棟僻靜小樓,廊中跪倒了一大片人,此樓不遠處,則躺著許多死人,而且死的都是被北莽視為價值連城的練氣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