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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被董胖子調戲是「金枝玉葉」的校尉想了想,說道:「瓦築君子館離谷茂隆四鎮,說到底都是易守易攻的軍鎮,除去兵力,沒有太多價值,北涼軍除非傻了,才會留兵駐守,等著南朝幾位老將軍去尋仇。說實話我也想不通這場仗打了什麼,是不是北涼王老糊塗了?還是說急著把次子送入北涼軍當將軍?」
董卓踹了一腳,小舅子躲得快,一腳落空的胖子氣笑道:「說了半天都沒到點子上,你姐說得對,讀兵書讀死了,不知道去探究兵書以外的東西了。」
校尉習慣了姐夫的打是親罵是愛,厚著臉皮笑道:「將軍英明神武,幫著給小的說透了。」
董卓清淡笑道:「原先邊線臨近北涼的所有軍鎮,就戰力而言,都相當自負,以為可以跟北涼鐵騎光明正大地一對一不落下風,不光是洪固安這些將軍如此認為,更有中原遺民老幼念想著返鄉,想著祭奠先祖,或是懷念南方富饒安逸的水土,故而暗地裡使勁推波助瀾,眾人拾柴火焰高,可惜都他媽的是虛火。先是南朝軍伍輕視北涼軍,繼而是整座南朝廟堂浮躁,難免影響到北邊王庭和皇帝陛下的心態,陛下急匆匆拿佛門開刀,或多或少是因為覺得可以一舉拿下北涼定天下了。」
校尉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就打唄,北涼軍既然僅憑一支龍象軍就讓龍腰州雞飛狗跳,分明可以往死里打一場,咱們南朝這般眼高於頂,真打起來,肯定吃虧啊,北涼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兵,難道被我說中,北涼王是真的老糊塗了?如今這場仗打下來,龍腰州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女帝陛下引以為傲在她手上編制而成的驛路烽燧戊堡大網,一下子就給打成了篩子,結果真打了,才知道碰上了打造驛路系統的老祖宗北涼王,根本沒得玩。如此一來,咱們北莽用兵更為謹慎,再花上幾年時間真靜下心去不玩花哨的,而是認認真真打造實用的烽燧驛路,北涼軍豈不是就徹底北上無望安心南縮了?」
董卓緩緩吐出兩個字,「時間。」
校尉愣了一下,一頭霧水問道:「啥?」
董卓撫摸了一下馬鞍側的綠泉槍身,輕輕說道:「徐驍這隻虎老威猶在的北涼山大王,在等北涼世子有足夠的實力去世襲罔替,去全盤接手北涼軍。但想要讓那個年輕世子跟陳芝豹的爭鬥中不落下風,一來徐驍出力不討好,怎麼出手都是錯。二則陳芝豹有春秋大戰中積攢出來的巨大先天優勢,所以徐驍必須要在這幾年中慢慢雪藏陳芝豹,為他的長子爭取時間。若是北莽南下太快,就算匆忙扶起世子上位,北涼軍心肯定仍是多數倒向陳芝豹,恐怕到最後也就大雪龍騎和龍象渭熊這幾支親軍會留在徐字王旗之下。話說回來,這趟敲打北莽,用次子領兵的龍象軍幾乎是北涼王唯一的選擇,既能夠為兩個兒子鋪路,還能在陳芝豹身後那座山頭那邊說得過去,這次出兵北莽,沒有拿你的嫡系去填窟窿,面子上過得去,說到底,徐驍的吃相很好看,北涼軍內部方方面面都沒理由指摘。」
董卓自言自語道:「換成是我,一樣會不惜代價,就算龍象軍全部打沒了,也不心疼。將才帥才,肉疼心疼,都是不一樣的。何況龍象軍還留下兩千,事後重新成軍,可以隨便拉出八千兵強馬壯的騎兵,龍象軍戰力減少不會太多,我用屁股去踩都知道這八千兵力肯定是某位或者幾位在北涼王換代時會保持的中立人物,他們手中的精銳老卒,如此一來,就等於新北涼王和陳芝豹的一番暗中此消彼長了。這種手筆,是兵書上讀不來的陽謀。」
校尉呆了一呆,喃喃道:「那人屠謀劃得這麼遠啊。」
董卓笑道:「要不然你以為北涼能跟北莽離陽三足鼎立?我聽說北涼王府聽潮亭有一位謀士叫李義山,先前一直被兩朝大人物們低估成只會治政一方,說他論起帶兵和廟算,連死了好些年的軍師趙長陵都比不上。我看啊,都是李義山的韜晦,這個讀書人,正奇兼用,才是值得我董卓去敬重的人。北涼軍三十萬鐵騎能夠在十幾年中保持戰力,偏居一隅之地而強盛不衰,大半功勞都是李義山的。他若是死了,我很好奇誰還有資格和能耐為新任北涼王出謀劃策。」
校尉嘿嘿笑道:「就不能讓朱魍刺殺了此人?」
董卓拿北莽刀鞘重重拍了一下小舅子的頭盔,「才給你說陽謀的緊要,就動這類歪腦筋,真是茅坑裡的石頭,教不會!」
校尉委屈道:「將軍你不就是以詭計多端享譽咱們北莽嗎?」
董卓破天荒沒有多話,在心中自嘲:老子這叫有幾分好處出幾分力。
校尉受不住姐夫的沉默,好奇問道:「將軍,你說那人屠的次子挨了掏心一劍,會不會死?那傢伙咱朱魍裡頭可是有掏心的稱號。」
董胖子想起朱魍首席刺客的那一劍,惋惜道:「那一劍的風情呀,可怕是可怕,但還沒能到刺死徐龍象的地步。」
葫蘆口戰場,白熊袁左宗望著徐龍象胸口那一柄劍,怒氣橫生,他是離陽王朝軍中戰力躋身前三甲的將領,知道這一劍的狠辣,不可妄自拔出,劍鋒初始分明是刺在了心口上,只是徐龍象氣機所致,才滑至左胸,一刺而入。不光是劍鋒通透胸口,利劍離手,猶如一截無根柳枝,隨手插手即可成蔭,劍氣在黑衣少年體內茂盛生長,仍是不斷勃發,徐龍象何等體魄,仍是直到現在,胸口鮮血才略有止血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