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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兩萬騎軍本就是倉促趕到薊北戰場,雖然跟幽州騎軍同樣是一人雙騎,但是郎寺恩再清楚被騎軍追殺的後果,此時也只能恨不得戰馬有八條腿。
當回離律和親衛騎卒跟上郎寺恩大軍尾部的時候,三千餘「僥倖」突圍的殘部已經被無聲無息宰掉了兩千多,在接下來長達三個時辰的漫長追殺和逃亡中,郎寺恩也有兩千多騎軍被不知疲倦的幽州騎軍殺死,貓抓老鼠一般,北莽騎軍無時不刻都在死人,無時不刻都有小股騎卒脫離大軍四散潰逃。最後是在入夜前,那名面如冠玉的幽騎主將終於在親手斬殺掉回離律後,停止了追擊。
橫水城六百騎就跟著幽州騎軍一路收取戰功,他們在離陽邊關以守城為主,雖然沒有參加過今日這種雙方騎軍多達三萬人的戰爭,但是小規模的游騎接觸戰,這些年沒有斷過,隔三岔五就有發生,堪稱薊州一流精銳的橫水城騎軍斥候沒有如何落下風,但是哪裡敢想像殺北莽蠻子就跟六七月間割取麥子一樣簡單?作為薊州老卒,跟北涼一樣是邊陲重地,薊北將士自有其多年沙場磨礪而出的那股傲氣,所以當前些年聽見顧劍棠嫡系將領出身的蔡楠,帶著整整六萬大軍出現在北涼邊境上,竟然在遇到只帶了一萬騎軍南下的老涼王后,無一人敢言戰!據說那蔡楠甚至膝蓋發軟地頭一個就跪下了,搞得帶了六萬兵馬是跑去給那徐驍檢閱似的,這場鬧劇在薊州和京城私底下都廣為流傳,只是讓外人想不通的是,得了「六萬跪」將軍綽號的蔡楠既沒有被朝廷兵部斥責,甚至總領北地軍政的大柱國顧劍棠好像也沒有覺得有何不滿,蔡楠的官帽子依舊戴得紋絲不動。這一戰過後,薊北橫水城總算是明白了,徐家三十萬邊軍統稱徐家三十萬鐵騎,真正的騎軍大概在十二三萬左右,主力皆在涼州以北,其中步軍為主的幽州不足兩萬騎兵,然後隨隨便便讓一個原本「籍籍無名」的北涼新人郁鸞刀拉出來一萬騎,又以己方不足三千的傷亡,「隨隨便便」做掉了一萬兩千多北莽騎軍!橫水城六百騎的主將在返程途中,實在忍不住好奇,跑去跟那位滿身鮮血的年輕郁將軍套近乎,小心翼翼問了個問題,詢問北涼邊境騎軍是不是都跟他郁鸞刀的幽州萬騎,一樣的鋒芒無比。郁鸞刀先是搖頭。那名橫水城騎軍頭目如釋重負,然後郁鸞刀笑著說涼州騎軍比幽州騎軍要強很多。那位自認麾下六百騎個個都算精銳的薊州老騎當時就崩潰了。最後郁鸞刀又說他們北涼邊軍中有個說法,算上北莽北涼和離陽的兩遼,整個天下也許能有一百多萬的騎軍,但是天底下的騎軍歸根結底只分為三種。
「北涼鐵騎是一種,天下其它騎軍是第二種。」
那橫水騎軍頭目就徹底納悶了,「還有一種?」
郁鸞刀當時笑眯眯說道:「就是嚇得蔡楠六萬大軍都跪下的那支騎軍,人數不多,就一萬。」
那薊北老騎吞了吞口水,沒敢搭話。
當時郁鸞刀輕聲感慨道:「你們薊州不懂,離陽也不懂,因為趙家祖上燒了高香啊。」
橫水城騎軍頭目更不敢說話了。
衡水六百騎四周,是那些不論沙場廝殺還是大勝而歸都保持沉默的幽州騎軍。
……
在戴著生根麵皮的徐鳳年秘密見過衛敬塘後,在橫水城外守候的郁鸞刀親自陪同徐鳳年返回銀鷂,此時幽騎都已正大光明地入城,接管銀鷂軍政一切事務。
沙場果然是最好的磨刀石,早先僅是因為相貌太過俊俏而惹眼的郁鸞刀,如今還是英俊非凡,但是身上已經有一種鐵血冷厲的氣質,渾然天成。
徐鳳年輕聲道:「幽州葫蘆口那邊不容樂觀,以一萬對兩萬,殺敵一萬二,傷亡不過三千,你這場實打實的大捷算是一場及時雨啊,你這個『同』將軍頭銜也可以摘掉那個字了。以後幽州不會有人質疑你的帶兵能力。這場兩軍奔襲的接觸戰,說不定還可以被後世兵家視為經典戰役。」
郁鸞刀平靜道:「但是這種無關大局的勝利……」
徐鳳年搖頭道:「雖然離陽朝廷那邊會視而不見,甚至會刻意壓制一切薊北戰況,但是對我們北涼是個好消息,幽州守軍也需要這樣的勝利。」
郁鸞刀眉頭皺起,「戰馬糧草都不缺,可是一萬騎中能夠馬上奔襲葫蘆口的兵力,這場仗打下來,也就只有六千,不過可以一騎三馬。但是現在問題在於,北莽不但已經知道我們的意圖,而且都能夠做出應對,怕就怕顧劍棠那邊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者衛敬塘應該很快就要丟官,總掌薊州大權的袁庭山,甚至完全可以讓雁堡李家的那六七千私兵來接防橫水銀鷂,到時候衛敬塘就連死守橫水城都難了,朝廷和薊州這個機會都不會給他的……」
一直耐心聽郁鸞刀講述的徐鳳年突然側頭,看著這名幽州軍中資歷最淺的年輕將領,笑著不說話。
嘴唇乾澀滲出血絲的郁鸞刀轉過頭,以為有什麼不妥,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龐。
徐鳳年收回視線,微笑道:「郁鸞刀,幽州需要你這樣既能打硬仗勝仗又懂廟堂規矩的將領。」
郁鸞刀猶豫了一下,很認真說道:「很高興能夠在薊北看到王爺。」
徐鳳年點了點頭,說道:「薊州本來就不是我們北涼的地盤,是死是活讓離陽折騰去。可惜衛敬塘是不會答應跟我們回幽州的,否則我都想把他綁去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稍作休整,養足精神,去葫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