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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驛路上揚起陣陣塵土,馬蹄聲越來越近,年輕人收起思緒,當為首一騎身穿北涼境內罕見的紫袍官服,要知道京紫不如地緋,說的就是紫袍京官的權柄不如身穿緋袍卻能牧守一地的地方官員。那位封疆大吏翻身下馬就要下跪時,年輕人笑著擺手道:「急著趕路,免了。上車說話。」
來者正是幽州將軍皇甫枰,能讓他跪拜的當然也就只有北涼王徐鳳年了。兩人坐入馬車廂內,徐鳳年的大徒弟餘地龍小心翼翼收起那本冊子,做起了車夫。背負長匣的劍道宗師糜奉節和腰佩涼刀的死士樊小釵,這兩位高手分別護駕在馬車左右。徐鳳年跟皇甫枰相對而坐,只是一個隨意盤腿,一個跪坐得一絲不苟。皇甫枰請罪道:「讓王爺久等了。」
徐鳳年沒有說話,皇甫枰也清楚那套官場應酬只會讓眼前這個人反感,立即說道:「根據最新諜報,滲入幽州境內的蛛網提杆、捕蜓郎和捉蝶侍都已斬殺殆盡,北莽江湖高手除了六人不知所蹤,也都處理乾淨,其中策反兩人,其中一人用以釣出那六條漏網之魚,其中一人用作暗棋遣返北莽。」
徐鳳年點了點頭,他並不會摻和具體事務,對褚祿山苦心經營起來的拂水房更不會去指手畫腳,所以轉移話題問道:「徐偃兵那邊如何了?」
皇甫枰答道:「還在追殺途中,當時截殺燕文鸞的十人,除去鐵騎兒口渴兒當場斃命,其餘八人一起向北逃竄,六日前,提兵山峰主斡亦剌率先被其餘高手當作棄子,為徐偃兵殺於鳳起關,四日前,北莽魔頭阿合馬死在幽州邊境以北三十里處,但也成功拖住了徐偃兵,好在三天前觀音宗練氣士發現蛛絲馬跡,才發現那六人竟然折回了幽州西北的射流郡,差點就給他們逃脫,兩天前又有兩大北莽高手死在徐偃兵槍下。」
徐鳳年輕聲笑道:「那就只剩下公主墳小念頭,大樂府,那個聽說是蛛網李密弼的老相好,還有繼劍氣近黃青之後最有希望成為劍仙的鐵木迭兒,十大頂尖高手聯袂出動,而且之前機關算盡,到頭來落得這麼個淒涼下場,恐怕那老嫗和李密弼都想不到吧。對了,傳言鐵木迭兒很年輕,北莽江湖一直說他是草原上的鄧太阿,而且在逃亡途中境界暴漲,不但迅速晉升指玄,鳳起關最後一劍還有了幾分劍仙風采,是不是真的?」
皇甫枰點頭道:「鐵木迭兒與其他境界停滯的北莽高手不同,武道修為一日千里,幾乎每經歷一場死戰就有收穫。諜報上記錄此人年歲至多二十八九,中等身材,但腋下長蘚,似龍鱗,傳言身具真龍氣相。」
說到這裡,皇甫枰譏笑道:「鐵木迭兒祖上確是草原雄主,大奉王朝最後那點元氣就是被他祖輩給折騰沒的,至於腋下生有龍鱗一說,想來是好事者的無稽之談。」
徐鳳年搖頭道:「沒這麼簡單,黃青死後的氣數既然沒有給一截柳,那就是到了鐵木迭兒身上,說不定銅人師祖的那份也給了他。」
皇甫枰雖是江湖出身,但他恰恰是最憎惡江湖的,甚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徐鳳年突然笑了,「結果還是死,誰讓他遇上了一位半步武聖。看得出來,徐叔的境界也在穩步攀升,他這小半步,比起別人連破數個境界那可都要來得恐怖。」
徐鳳年眯起眼,靠著車壁,緩緩道:「舊的江湖在戰馬鐵蹄之下,很快就要成為絕響。也不知道以後的江湖是怎麼一個景象。在這之前,北涼魚龍幫也好,徽山大雪坪也罷,都是曇花一現了。」
道德宗,棋劍樂府,提兵山,公主墳。
武當山,徐偃兵,隋斜谷,糜奉節,吳家百騎百劍。
加上已經無法抽身的南海觀音宗和西域爛陀山。
接下來還有多少高手,會死在北涼?
皇甫枰恨恨道:「北莽不過是隨隨便便調動了兩萬餘騎軍,那薊北塞外八十堡寨就盡數內遷,這幫有恃無恐的酒囊飯袋,有本事乾脆把橫水、銀鷂兩城也給讓出去!」
徐鳳年平靜道:「銀鷂城守將劉彥閬是出了名的牆頭草,京城一有風吹,他的動作能比京畿官員還要更快。有袁庭山在的薊北邊關要故意給北莽放水,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抱有希望了。」
皇甫枰臉色陰沉道:「如果劉彥閬果真丟掉銀鷂的話,那麼橫水城也就等於孤懸關外了,何況手握橫水城的武將衛敬塘,還是首輔張巨鹿少數前往軍中攀升的得意門生,此人這麼多年對北涼始終抱有強烈敵意,如今張巨鹿一死,衛敬塘自保都難,就更不會跟兵部對著幹了,說不定撤得比劉彥閬還果斷。如此一來,薊北門戶大開,北莽一旦持續投入兵力,加上顧劍堂的遼西邊軍紋絲不動,那麼我幽州葫蘆口就真的有腹背受敵的可能了,郁鸞刀那支幽州騎軍的處境不妙!當初游掠於葫蘆口外,攔腰截斷北莽東線糧草的經略,也就成了空談。」
徐鳳年冷笑道:「沒事,若是劉彥閬衛敬塘不願意鎮守國門,就讓郁鸞刀的一萬幽州騎軍去幫他們守!」
高空中,一頭神俊飛禽猛然間破開雲霄,傾斜墜落,臨時充當馬夫的餘地龍笑臉燦爛地抬起手臂,它停在孩子手臂上,雙爪如鉤,勢大力沉,好在餘地龍的氣機雄厚,根本就是個怪胎。這頭屬於六年鳳品種的海東青只出自遼東,當年由褚祿山親自熬出,送給世子殿下。兩遼貢品分九等,在兩遼獵戶說成「九死一生,難得一青」的海東青中,三年龍和秋黃兩個稀有品種都高居第一等,六年鳳更是可遇不可求。徐鳳年初次遊歷江湖,除了老黃和那匹劣馬,就還有這頭六年鳳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