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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餘御林軍侍衛身形極快,一時間欽天監大門外如同一群蝴蝶絢爛飛舞,讓結陣位於大門內的李家甲士都感到眼花繚亂,更有一陣寒意透骨,捫心自問,在這種氣勢凌厲的圍殺中,尋常高手當真能僥倖存活下來?
身先士卒的楊東坪每一步都在街面上發出沉悶震動,他不敢躍起當頭劈下,面對北涼王這種自己實力懸殊的大宗師,空當太多,註定是一招斃命的下場,哪怕是頗為自負的一品金剛境楊東坪,也僅是挑選了最為保守的招式,刀作劍用,刀尖直刺北涼王胸口,且這一刀並未使出全力,留下三四分氣機以備後患,萬一不敵,拼著受傷也要逃出生天,絕不能讓北涼王一招得手。雖然楊東坪遠離中原江湖十多年,名聲不顯,但是他在珍藏有無數武學秘笈的皇宮大內一日不敢懈怠,武道一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天賦根骨都算出眾的楊東坪,在這十多年中更是耐住寂寞,並不在意指玄高手的虛名,而是把金剛境界修為鍛鍊得無比堅實,眼下這一刀,融會貫通了數種不傳世的絕學,又曾經接受過前任司禮監掌印韓生宣的指點,這一刀幾乎達到了返樸歸真的大成境界,沒有任何多餘的磅礴氣勢,樸實無華,氣息內斂。
楊東坪即便不敢絲毫輕視當今天下的新宗師,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多年沒有與頂尖宗師生死相向,一旦遇上了北涼王這個級數的人物,些許的紕漏,足以致命。
楊東坪的本意是一刀無法建功,見機不妙就要爭取跟北涼王錯身而過,要不然就當場撤退,有身後御林軍侍衛補位,幫忙拖延戰況,自己終歸還會有一線生機,到時候繼續再戰便是。
可惜楊東坪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死在了沒有高估自己、卻嚴重低估對手這件事上。
那個身穿縞素的年輕人沒有任何出手阻攔的企圖,任由那把削鐵如泥的永徽十七號御刀直刺胸口。
當時的取捨之間,生死一線,以為有機可乘的楊東坪五指間猛然氣機暴漲,再不蓄力,御刀護手中的三條玉龍頓時鏗鏘龍鳴。
當刀尖堪堪要觸及年輕人心口麻布然後便能順勢一刀透體,突然從刀身傳回一陣巨大勁道,手中刀如撞山嶽,仿佛以卵擊石。
楊東坪已經果斷到立即放棄這把珍貴非凡的永徽御製刀,但是北涼王在他剛剛鬆手之際,已經一掌伸出,楊東坪整個人就像是遭受到了攻城錘的劇烈一撞,以至於身形還在略微前沖,但是整個胸口瞬間都凹陷下去,而後背則同時凸出一大塊。
一品金剛境楊東坪,御林軍侍衛副統領,當場死絕。
楊東坪的屍體倒飛出去,又撞在一名伺機向前撲殺年輕藩王的侍衛身上,無與倫比的衝勁,在來不及躲閃的後者胸口,炸出了一大片肆意四濺的血花。
身後有侍衛試圖伸手攔下身負「重傷」的同僚,喀嚓一聲,手臂炸裂,根本不給他後悔的機會,倒退勢頭毫無衰竭跡象的兩人狠狠撞在了他身上。
然後便是三具屍體一同倒飛出去,在地面上滑行出去,屍體在一百位結陣不動如山的御林軍之前緩緩停下,地面之上,流淌出一條猩紅血跡。
死人已死,活著的人,觸目驚心。
楊東坪被一掌擊殺後,那把本該在戰後傳給下一位御林軍副統領的永徽天字刀脫手而出,徐鳳年輕描淡寫隨手一揮。
那把高高拋起的出鞘御刀略作停頓,然後如被陸地劍仙駕馭飛劍,開始御刀先是一刀抹過一名御林軍侍衛的脖子,下一瞬間,就穿透了身側同僚的肩頭,左肩進右肩出,附近一個舉刀高高躍起的侍衛,更是被一刀攔腰砍斷。
在徐鳳年四周迴旋出一個大圓弧。
這撥御林軍畢竟是數得著的大內高手,在「永徽十七」那條圓弧的運轉軌跡上,不乏有人出刀或保命或攔截,但是無一例外,只要出刀,暫時無主的永徽十七都毫髮無損,但是其他侍衛手中的祥符大業刀都當場崩裂。
不見徐鳳年有何動作,永徽十七開始畫出範圍更大的第二個圓弧。
與此同時,在徐鳳年身邊第一大圓內,所有來不及出刀便戰死的御林軍侍衛的佩刀,也開始離開地面,飛入空中,加入那條圓弧軌跡。
第二條更加遠離徐鳳年身形的弧線上,不斷傳出大業刀炸裂繃斷的刺耳聲響,不斷有屍體倒地。
還活著的一百六十多名御林軍侍衛,被迫站在了圓弧之外,看似是層層包圍住了那個還未真正出刀的北涼王,其實是連年輕藩王的一片衣角就抓不住而已。
當徐鳳年開始抬腳前行,那條快步可見卻有跡可循的弧線,驟然間出現一陣漣漪變化,偶爾會跳脫離開弧線,抹殺某個侍衛後才繼續返回弧線軌跡。
二十數名措手不及的侍衛立即斃命。
不知誰第一個喊出「一起破陣」後,在圓外的御林軍侍衛捨生忘死地開始向那條弧線劈刀。
一個呼吸,常人恐怕自己都不會察覺。而在武學上登堂入室的尋常武夫,一口氣機,依舊不過如同雨珠滴落屋檐,觸地即消,但是武道大宗師,氣機綿長如江河,從親手制定劃分武夫一品四境界的人間天人高亭樹起,很早就有體內剎那八百里的說法傳世。
實力相近的高手對敵,很大程度上就是那「一氣之爭」,誰氣息更長,往往就能立於不敗之地,誰換氣時間更短,便能夠更快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從而我生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