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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無表情的徐龍象看似不溫不火再度遞出一拳,先前八拳,皆是循序漸進,龍象之力層層遞進,黃青的驪歌無非就是按部就班,層層疊加。
本想以驪歌黃青沒來由心頭一跳,毅然捨棄驪歌九疊,輕喝一聲,直接跳躍到十重山,有六七條青虹縈繞全身形同護駕的黃青不僅沒能用十重山擋下第九拳撞擊,反而眨眼之間青虹炸碎,定風波被雙拳砸出一個驚人弧度,黃青一退再退,直到十八丈外才堪堪止住頹勢,定風波的劍鞘好不容易恢復平直。黃青不怒不懼,反而心生驚艷和欣慰,抬臂橫劍勢轉變為顯然要更加鄭重其事的豎臂提劍勢,在劍勢轉換的眨眼之間,順勢卸掉佩劍上的龐大余勁。
黃青拇指摩挲著劍柄,雲淡風輕,再無劍氣傾瀉化青虹的景象,只是越是這般,越有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李淳罡已逝,所幸還有一位桃花劍神。
出海訪仙的鄧太阿在返回陸地前,一劍挑海,水淹觀音宗。
黃青此生只去過一趟離陽江湖,只是到北涼便停步不前,跟武當山年輕掌教李玉斧有過一面之緣,很快便返回北莽,期間談不上爭鋒相對,也無劍拔弩張,倒是藉機欣賞了八十一峰朝大頂的壯觀風景,也在早晚兩個時間觀望過大蓮花峰武當主宮前,千百人在晨鐘暮鼓聲中一起練拳的清淨場景。黃青雖然最終沒能繼續遠行趕赴中原腹地,既沒有挑戰白衣僧人李當心,也沒能遇上新一代天下劍道魁首的鄧太阿,但已是乘興而去乘興而歸,並且在與李玉斧的閒談中偶有所得,對武道修行裨益極大,在道這個字上,跟李玉斧和和氣氣的短暫交往中,黃青自認沒有分出勝負,但是術字一途,頗有一番鮮活體悟。
徐龍象沒有趁勝追擊,黃青微微揚起手中古劍,輕聲笑道:「在下棋劍樂府劍氣近黃青,佩劍定風波。年少時以棋道入劍道,三十歲復歸棋道,本以為有生之年再回劍道,便是此生武道盡頭,不料無意中找到了一條新路,算是達到了我宗門的棋子棋手觀棋三重境界的第三境,以此創出一新劍,原想以此劍去與鄧太阿一較意氣高低……」
少年一臉費解,小聲嘀咕道:「打架就打架,恁多事。」
黃青洒然一笑,還是不厭其煩輕聲解釋道:「嘴上說是一劍,但也許是百劍千劍,甚至是萬劍,準確說來,應該是一局劍。」
徐龍象根本不廢話,直接邁開步子,開始向這名絮絮叨叨的中年劍客展開直線衝刺。
如同秀才遇上兵的黃青一笑置之,然後神情肅穆起來,閉上眼睛,吸納天地浩然之氣。
一股股浩然正氣充塞天地間。
恍恍惚惚形成一副棋盤,以一條條天下名川大河作為蜿蜒棋線,一座座山嶽巨峰做那碩大棋子。
自成小千世界。
若說黃青目前展露出來的實力,劍術不過是指玄,意氣不過天象,可他此刻的胸襟,則直達陸地神仙。
難怪黃青去了一趟北涼便欣然返回北莽。
黃青鬆開手中那把定風波,古劍迅速飄浮在他身前,劍出一半。
黃青右手作提子和落子狀,輕聲道:「武當山。頂。」
頂是圍棋術語之一。
正好克制徐龍象那好似空有凝重卻略顯笨拙的棋形。
一道劍氣橫生。
徐龍象以蠻橫肩撞擊碎這座頂在前方的「武當山」縹緲氣韻。
黃青繼續提子落子。
先後兩子更改的幅度極小。
故名小尖。
劍氣卻渾厚堅實。
俗語小尖無惡手,黃青的棋招或者說劍招也是堂堂正正,只是正常手談對弈,當然是你一子我一子,但是黃青造就的這一局棋,則是落子如飛,根本不講規矩。
小尖之後是緊氣,緊氣之後是象步飛,再有封鎮結合,又有連綿而出的千層寶閣勢。
黃青那張清逸臉龐上煥發出一種寶相莊嚴的仙佛光彩。
所有微風便可拂動的黃沙此時此刻出奇地全部靜止,唯有磅礴劍氣肆意縱橫。
我有天下無雙的充沛劍氣。
終有一劍告之於天地。
我有四十年鬱氣出不得。
今日不得不一吐胸臆。
第126章 一劍生佛
劍氣如山如淵,劍氣如江如河,劍氣如魚如龍。
少年方圓兩里之內,劍氣此起彼伏,不論徐龍象如何蠻橫衝撞,都難以靠近黃青和那柄出鞘一半的定風波,反而時不時被磅礴劍氣衝擊得踉蹌而退,不等身形站定,又被連綿不絕的後招轟得風雨飄搖。
一方困獸猶鬥,一方巋然不動。盤上棋子如何能與局外棋手較勁?孰優孰劣,看似再明顯不過。更可怕的地方在於,黃青的這一手「新劍」非但沒有一鼓作氣再而衰,招勢反而越來越運轉如意,劍道意境更是漸入佳境,徐龍象越是憑著生而金剛的雄渾體魄越是兇悍掙扎,黃青劍招的意氣就越是縝密無縫。似乎,這名立志要為北莽劍道正名的劍氣近在拿徐龍象做磨劍石,磨石愈是堅不可摧,兩兩砥礪之下,劍鋒愈是鋒銳無匹。眼界再粗淺狹窄的門外漢,也清楚等到那半劍全部出鞘,其威勢必將是任你達到金身不壞的人間菩薩境界,也要一劍摧破。
棋盤中的少年被一道粗如手臂的劍氣撞在肩頭,整個人的瘦弱身軀在空中翻滾出幾個大圓,雙腳落地後,仍然一路滑出去七八尺,在沙地上割出兩條痕跡,只是黃沙塵土為劍氣所壓制,才浮起寸余便被重新鎮壓而下。見微知著,徐龍象哪怕紋絲不動,不牽動黃青的劍氣展開反撲,但只要身在棋盤之上,便無時不刻都在抗衡那股囊括三里地域的劍意。但既便如此,徐龍象不知疲倦的一次次奔跑衝撞都不曾流露出半點疲態,世人所謂的力大無窮,用在少年身上真是熨帖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