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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小和尚為難道:「我和東西都沒錢啊,師父你有?」
白衣僧人瞪眼低聲道:「到了北涼,姓徐的能不管飯?大不了你們去那個叫逃暑鎮的地方,扯開嗓子自報名號,就說是我李當心的閨女和徒弟!」
小和尚追問道:「如果不管用,咋辦?」
白衣僧人沒好氣道:「那你上山後就去姓徐的茅屋菜圃,偷摘幾根黃瓜,涼拌。」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唉聲嘆氣。
白衣僧人緩緩起身道:「自己看著辦就是,師父要趕去給那小子送行一程,離陽北莽兩朝皆滅佛,唯獨北涼敬佛,若這就是天理難容,那貧僧無禪,倒是要好好念一次禪了。」
小和尚緊張萬分道:「師父,跟徐鳳年見著了面,一定要和氣啊。他人很好,對了,師父你這次下山沒有帶那把磨好的菜刀吧?要是帶了,晚上做飯切菜,我要用的,師父你就別帶了。」
白衣僧人揮了揮袖子,一掠而起,到了數十丈高度後,向天空步步走去。
一步一蓮花。
李當心自言自語道:「徒弟啊,成佛這種事情,你就算了。師父在行。」
這一日,北涼高空,宛如一座懸天蓮池。
之後更有蓮上坐佛。
……
在距離河州邊境還有將近百里的天空,白衣僧人追上了御劍東去的年輕藩王。
徐鳳年停下疾速飛掠的壯觀劍陣,問道:「禪師有事?」
兩人所在位置已在雲海之上,白衣僧人仍是伸手指了指更高的地方,「你該知道吧?」
徐鳳年笑道:「這個是當然,除了祁嘉節那柄劍和謝觀應的橫插一手,還會有些……有些存在,會對我看不過眼,不過禪師放心,都在我預料之中。虱子多了不怕咬,債多了不愁,也就那麼回事。」
徐鳳年抬頭望向那浩渺冥冥之中,冷笑道:「如果是在跟黃青那一戰以前,我還會畏懼幾分,如今嘛,也就那麼回事了。」
白衣僧人看著這位大開北涼門戶接納天下僧人的西北藩王,沉聲道:「貧僧不是幫你徐鳳年,當然也幫不了你什麼,但是北涼這一方淨土,是貧僧師父和師伯,還有那個爛陀山的無用和尚都希望見到的。」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直言不諱道:「禪師應該清楚,我鎮守西北,力拒北莽百萬大軍,都是出於私心。如果我不是徐驍的兒子,不是我北涼鐵騎在這裡紮根了二十年,他們的心血都在這裡,那麼我徐鳳年也許最多就是單槍匹馬去殺幾十個北莽武將,嘗試著殺掉拓拔菩薩而已,絕對不會死守邊關戰死涼州。至於收納天下僧人,何嘗不是像在跟離陽賭氣。」
白衣僧人不耐煩地擺擺手,「貧僧不管你怎麼想,只看你怎麼做,又做了什麼。」
徐鳳年一笑置之。
白衣僧人冷哼道:「這一劍不簡單,別死了。我閨女和徒弟跟逃暑鎮賒了些帳,還等著你徐鳳年回去還。」
徐鳳年微笑道:「沒問題!」
徐鳳年轉身繼續御劍直奔北涼淮南兩道的接壤處。
白衣僧人轉身面朝西方,但是轉頭看了眼那個略顯孤單寂寥的修長身影,頗有幾分自己當年從兩禪寺下山獨自西行萬里的風采嘛。
白衣僧人笑了笑,前不久在武當山上媳婦還說他們如果有兩個閨女就好了,當時覺得荒唐,似乎現在想來也沒那麼離譜。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輕念一聲佛號。
只見白衣僧人四周,綻放出一座座巨大如山峰的巍峨蓮座。
沐浴在絢爛陽光中的蓮座,不斷升起於雲海之上。
整個北涼,不知升起幾千幾萬朵蓮花。
雙手合十的白衣僧人低頭輕聲道:「我心淨時,何時不見如來。我心淨處,何處不是西天。」
白衣僧人緩緩抬頭,朗聲道:「蓮花落佛國!」
一朵朵蓮花之上,坐了一尊尊大佛。
佛光千萬丈,向大地灑落,籠罩住整個北涼大地。
……
武當群峰獨高北涼,離陽西北一帶,唯有河州一脈而生的丹砂峰、甲子峰、神女峰等在內毗鄰六峰,堪稱能夠不讓武當專美於前。
當徐鳳年駕馭劍群來到幽州邊境,不同於涼幽交界處的安靜雲海,眼前景象,驚濤洶湧,如風摧撼大海潮,而那河州群山沉入雲海底不見蹤跡,唯獨山勢最為險峻的六峰,聯袂高出雲海,但也僅是小荷露出尖尖角的模樣,山頭小露如那河中壘石,浪濤拍打,依舊巋然不動。
徐鳳年看著遠處那六座「島嶼」,就是在這裡了。
如果沒有謝觀應的雪上加霜,徐鳳年就算任由飛劍入境幽州,他停留在逃暑小鎮也有幾分勝算,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謝觀應的用心深遠,不光是要那劍破去雞湯和尚的佛缽氣數,還要順勢連徐鳳年和北涼氣數都一併打碎,若是戰於武當山腳,就算徐鳳年成功接下了那一劍支離破碎的劍氣一旦四散逃逸,仍會禍及北涼,那他依舊是輸了,而且輸不起。
要迎戰,他就只能戰於這北涼邊境之外了。
徐鳳年輕輕呼出一口氣,雙指併攏朝天,笑道:「第一劍,劍起邊關。」
除去腳下那柄飛劍,兩千四百餘劍瞬間散去,無一不是劍尖朝上,劍與劍之間相距十丈到百丈不等,依次懸停在這幽州邊境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