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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眯眼笑道:「現在看來,她要能後悔,一定在奈何橋上下決心跟我來生相見不識了。」
徐脂虎無奈道:「這個說法你也信?」
徐鳳年點頭道:「娘說的,都信。」
徐脂虎剛要調侃,看到姜泥在亭外扭捏著不敢走入,起身走出亭子,把她推上台階,徐脂虎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徑直離開。
曹官子攪局以後,氣氛微妙的兩人相對無言。
徐鳳年率先沒好氣說道:「幹什麼,要債來了?本世子付了銀子好一拍兩散?」
姜泥撇過頭,伸出一隻小手,氣呼呼道:「兩百一十二兩銀子七十二文錢。」
徐鳳年冷笑道:「行啊,本世子都折算成一顆顆銅錢,讓你背著大麻袋離開這裡。」
姜泥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走出亭子,她轉了轉頭,看到他面朝湖水,背影有些冷清。
許久,徐鳳年出聲道:「你還不走?曹官子再厲害,逼急了本世子,大不了玉石俱焚,誰生誰死,就看他和李淳罡誰更牛氣了。」
姜泥聲若細蚊道:「是不是我走了,就殺不了你了?」
徐鳳年轉身笑道:「當然不會,有曹官子和老劍神兩位高人教你,說不定過個幾年就能殺我了。走吧走吧,省得天天在本世子面前晃蕩,沒你在,記得殺我之前通知一聲,我也好睡安穩覺,我能睡幾年是幾年。」
姜泥咬著嘴唇道:「那我就不走!」
八鬥風流的曹官子要是聽到這話,還不得吐血?
第155章 一個字
徐脂虎是知人情冷暖,讓青鳥給涼亭這邊送了幾份沁著涼意的點心瓜果,很能解暑,徐鳳年盤膝而坐,與重新入亭站著的姜泥面對面,徐鳳年仰頭目不轉睛盯著胸口景象已徹底不太平的太平公主,沒來由想起北涼王府書房中一幅《春雷惡蛟驚蟄圖》,蛟龍踞江心大石而蹲,自然壯觀,但徐鳳年卻在意江畔一位竊眸欲語不語的執爐天女,與眼前女子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幅天王天女圖據說出自前朝大鍊氣士之手,暗藏讖語,讖語分佳讖和惡讖兩種,徐鳳年幼時常與娘親一起觀摩,也看不出什麼玄機名堂,只覺得惡蛟氣勢凌人,估摸著大抵逃不過惡讖的下場。
徐鳳年撿起一片冰鎮西瓜,邊啃邊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位棋詔叔叔到底是誰?」
姜泥猶豫了一下,靠著朱漆廊柱坐下,搖頭道:「只知道棋詔叔叔姓曹,娘說他才高八斗。」
說到娘這個字時,神情黯然。本該是稱呼母后的。
徐鳳年白眼嗤笑道:「何止是才高八斗,老劍神在武評上排第八,曹長卿已經做了連續兩屆的探花郎,江湖人稱曹無敵曹官子,現在你發達了,有老劍神青睞,哭著喊著收你做徒,加上這會兒曹官子屁顛屁顛跑來給你當侍衛,比我這個世子殿下可排場大了無數倍,我就納悶了,常人求師學藝像條狗,你倒好,高人們跟路邊大白菜一樣不值錢,難怪李義山說你身負氣運,不服氣不行。我琢磨著你嬌軀一震是不是就可以引來天生異象?小泥人,要不你震一震?」
姜泥晚宴上動筷極少,看著琳琅點心難免嘴饞,礙於臉皮薄,不好意思伸手,本來餓著肚子心情就不好,聽到世子殿下的促狹打趣,驀地一股怒氣從心中來,瞪眼道:「震你個大頭鬼!」
徐鳳年先把裝滿各色點心的蝦青官窯餐盤推向姜泥,冷不丁正色道:「跟你說些正經事,練武如修道,都逃不過根法侶財地五字,根是根骨,居首位,自身資質下乘,一切休言。不過相信你的天賦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接下來是法,即法門,入道無門,便是滴水澆頑石,人生不過百年,如何能有成就?有名師領路,事半功倍,這點上,你比我還要幸運,我得了武當大黃庭才能在蘆葦盪活下來,你有曹長卿李淳罡兩大百年一遇的高人傾心傳授,算起來你的機遇怎麼著都是五百年一遇了。侶財地三項,對你來說自然更無妨礙,無侶不可安心治生,無財不可一心養道,你我相比,我侶財勝你,地,卻要輸你,例如在這盧府,我便不能輕易向老劍神討教兩袖青蛇,以後若是進了北涼軍,也未必能專心習武,你不一樣,有曹長卿遮擋,哪怕他存心要打著你太平公主的旗號去復國,你照樣可以無憂無慮,輸了,無非是遁走江湖,萬一贏了,你說不定就是百年以來第二位女皇帝了。到時候你即便學武不成氣候,要殺我,也不過是彈指的小事。這種沒啥本錢的大買賣,傻子才不做。」
姜泥才將一塊小軟脂塞進嘴裡,腮幫鼓鼓,梨渦撐起,含糊不清氣哼哼道:「你說得天花亂墜,其實不就是想我走嗎,我可不笨,棋詔叔叔是很了不起,但復國何其難,北涼王有三十萬北涼鐵騎都不敢自己做皇帝,棋詔叔叔是天下第三又如何,就打得過三十萬人啦?我要是走了,才是一輩子都殺不掉你,你以為會讓你得逞?」
徐鳳年笑眯眯道:「呦,你不是真的笨嘛。」
姜泥咽下點心,從餐盤中端起一碗冰糖蓮子百合,入口入腹後只覺得沁人心脾,徐鳳年雙手交叉,膝蓋抵在春雷繡冬刀身上,笑道:「那你留在我身邊就能殺我了?你扳指頭數數,我們一路行來,都碰上多少個美人了,我身邊現在就有魚姐姐,還有舒大娘,她們這裡,何等來勢洶洶,你再瞧瞧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