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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突然說道:「我會讓八百白馬義從進入鐵浮屠,從我起,讓所有四品以上武將都抽調出一部分親衛扈騎,我要讓鐵浮屠在一個月重新恢復到四千人規模,然後跟隨郁鸞刀的幽州騎軍一起投入流州戰場。」
褚祿山愣了一下,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眯起眼細細思量其中利害。
徐鳳年走到門口,「謝西陲在離開涼州之前,跟我提出一個建議,但是風險太大了,而且對所有涼州邊軍騎軍而言,都意味著巨大的傷亡,最關鍵是這種戰損,未必是整個北涼可以承受的。」
褚祿山好奇道:「哦?」
徐鳳年自嘲一笑,「好在謝西陲也說要等他親自去流州邊境走一遍,要我等個把月,還說也許到時候他自己就會把那個建議推翻。」
褚祿山笑了笑,「其實當王爺下定決心把一萬幽騎悄悄砸入流州,就已經認可謝西陲的流州經略了吧?」
徐鳳年點了點頭,「我覺得與其在北莽步步推進下束手待斃,還不如賭一把大的。」
褚祿山斜靠著屋門,莫名其妙感嘆一句,「大楚雙壁寇江淮謝西陲,再加上郁鸞刀,三個外鄉年輕人啊。」
徐鳳年臉色晦暗,「是不是太冒失了?」
褚祿山給了一個模糊答案,「難說。」
徐鳳年沒有走出院子,而是就那麼坐在門檻上。
褚祿山顯得有些難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畢竟門檻就那麼點地方,就他這體型一屁股下去估計能把年輕藩王擠出去,只好想了個折中辦法,跨過門檻後坐在門口台階上。
徐鳳年問道:「祿球兒,如果真如謝西陲所說行事,你們這幫北涼老人會不會有怨氣?」
背對年輕藩王的褚祿山答非所問,「記得在李義山策劃下把北涼本地勢力翻了個底朝天,以罪民身份遷徙如今的流州,豪閥家族十去九空,咱們徐家軍總算在這塊陌生土地上紮根並且站穩腳跟,當時清涼山有一場慶功宴,那時候王爺看著滿堂武將,喝了個酩酊大醉,不知為何說了句不應景的話語,大意是說徐家想要在北涼長治久安,光靠戰刀對外是不夠的,對內還需要給轄境百姓一份安穩生活,徐家軍不可能一輩子在馬背上晃蕩,下馬以後除了用力享福,也需要用心治理北涼。」
褚祿山抬起頭,仰望蔚藍天空,「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很多武人離開軍伍,像林斗房胡魁這些人,也有很多文人在官場上風生水起,像李功德嚴傑溪,但是義父私底下還是憂心忡忡,覺得是他名聲太壞的關係,才讓北涼拐騙不來外鄉讀書人,覺得以後王爺你世襲罔替後會很吃力,那次大概是才跟李先生聊過天,王爺破天荒說出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這麼個文縐縐的道理,說完之後,故意板著臉看向我們這幫義子,姚簡葉熙真這兩個老學究都忍住笑,我呢,自然是趕緊溜須拍馬幾句,老齊最缺心眼,跟義父詢問到底是啥個意思,讓義父尤為開心,又把李先生跟他老人家解釋過的話語照搬了一通,把義父給偷偷樂得不行,所以說啊,一根筋的老齊才是真正的傻人有傻福。」
褚祿山語氣平靜道:「王妃菩薩心腸,對我們這六個義子都好,對誰都沒有偏見,只不過好法又不太一樣,總是勸我多讀書,勸姓陳的那個傢伙多笑笑,勸姚簡葉熙真多鍛鍊體魄……可是六人當中,我祿球兒和其他四個不一定次次都聽勸,唯獨老齊不一樣,只要王妃說什麼,比聖旨還管用,有些時候犯了錯,明知道王妃不會責怪,依舊惴惴不安,就跟背錯書的私塾蒙童一般,我們怎麼安慰都沒用。王妃逝世的時候,我們六人都是抬棺人,很奇怪,連姓陳的傢伙和袁白熊都紅了眼睛,我更是哭得稀里嘩啦,反倒是老齊沒啥表情,我問為什麼,這個傻子說義母這是去天上當神仙了,所以他不是很傷心,他就是有些……有些想念。」
徐鳳年微笑道:「所以年少的時候,我每次闖禍,都會找齊當國這個義兄,只要讓人捎話給他,保管立馬帶兵前來,那時候也沒有深思,只是覺得這個義兄最爽利,幫我解決了麻煩不說,也從不嘮叨,從不故意語重心長跟我講道理,大大咧咧,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感覺天塌下來也有他幫我頂著,記得早年在當時還叫豐州的陵州一個偏遠郡城,我和李翰林、嚴吃雞和孔武痴四個跟一幫不知道我們身份的將種子弟鬧矛盾,給對方的幾十名家族私軍攆得雞飛狗跳,那會兒齊當國剛好在豐州附近跟著幾位老將軍巡視,聽到消息以後立即帶著兩百騎殺到,把那幾家將種門庭的儀門都給拆了當柴火燒掉,那場風波鬧得很大,因為有擔任北涼騎軍大統領的鐘洪武和大一幫抱團的陵州武將撐腰,害得原本應該累功升任陵州副將的齊當國丟了前程,事後徐驍氣得不輕,因為不敢對我這個無法無天慣了的世子殿下發火,就狠狠揍了一頓,我過意不去,就跟嚴吃雞兩人偷偷摸摸拎著兩壇綠蟻酒去賠罪,要知道那時候我知道齊當國板上釘釘是丟官了,一來我根本沒有底氣讓徐驍改變主意,再者那時候在北涼軍中誰願意聽我說話,不能憑藉自己給齊當國一份差不多的官職,我都做好看到齊當國借酒澆愁的心理準備了,不曾想到了他家,跟沒事人一樣,只是看到我第一次去他家後,那滿臉驚喜,我至今還記得他大踏步向我走來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了徐驍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