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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陽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色陰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色也極為沉重,轉身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動身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勃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跨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手,事情成不成,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制人,乾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身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陽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嘴,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身上鐵甲盡碎,鮮血不斷湧出。
七名拂水房高手死士沒能擋住那名下馬步行的北莽宗師,甚至連百騎鐵浮屠和三百騎白羽輕騎也一樣沒能擋住,就那麼被一人撕裂陣型。
只是遞出一槍的齊當國被那人一拳捶在心口,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倒滑出去十數丈。
那個人飄落在他身邊,笑道:「在你臨死之前,不妨告訴你,徐鳳年正在趕來的途中,其實很近很近了,只可惜仍是有點晚啊。齊當國,是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齊當國胸膛急劇起伏,鮮血不斷滲出嘴角,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他的手肘繃直,十指死死抓住地面,似乎還想要掙紮起身。
洪敬岩閉上眼睛,陶醉道:「這就是天地共鳴的滋味啊,如今方知人間天象境界為何會被齊玄幀說成是『門外光景而已』,這門內景象,真是妙不可言!」
他低頭望去,「徐鳳年來晚了,我洪敬岩卻沒有晚!」
洪敬岩愈發開心,「哦對了,再告訴你一個我也是才知道的壞消息,得知徐鳳年親自趕來之後,原本緩緩南下的拓跋菩薩也開始加快步子了,我只要往北走出兩百里,徐鳳年和拓跋菩薩就會遇上。」
洪敬岩望向南邊遠處,朗聲笑道:「徐鳳年!拒北城攻破之時,我給你報仇的機會!」
洪敬岩身形飛快倒掠而去,轉瞬即逝。
幾個眨眼功夫過後,一個嘴唇乾裂身穿便服的年輕人盤腿坐在齊當國身邊。
這個漢子彌留之際,視線模糊,但是不知為何硬生生認出了那張年輕的臉龐。
他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反而嘴角鮮血湧出愈發厲害。
年輕人伸手輕輕按住他的胸口,觸手之處,鐵甲支離破碎,冰冷甲冑為鮮血浸染,而顯溫熱。
年輕人彎下腰,輕輕搖頭。
這位昔年北涼鐵騎的扛纛猛將,竟然在臨死之前憑空橫生出一股無法想像的氣力,一隻手死死攥緊年輕人的手臂。
沙場自古膂力最盛者扛纛。
北涼鐵騎三十萬,唯有齊當國當之!
而這個男人,這輩子最後的力氣,只是想要讓那個年輕人不要為了他去北方。
死也不願鬆手。
年輕人反手輕輕握住那個死人的手,安安靜靜,面無表情,無悲無喜。
大苦無聲。
……
最後,年輕人將齊當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俯身幫他合上眼睛。
他當時離開北涼王府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懸佩涼刀。
他在齊當國屍體不遠處找到那根鐵槍,握在手中。
一人一槍,北掠而去。
早已遠遁數十里之外的洪敬岩耳畔如同響起炸雷。
「你找死,我就讓你死!」
第321章 再見如初見
龍眼兒平原,由北往南,有筆直一線塵土飛揚。
當一位身材矮小卻長臂如猿的中年漢子停下身形,身後那條宛如黃色蛟龍的飛沙也漸漸消散,漢子舉目遠眺,卓然氣態不似反間人物,緣於他兩條胳膊從素樸衣衫中,透出熠熠生輝的金黃光芒,光芒絲絲縷縷,縈繞胳膊,呈現出千百尾細小蛟龍盤踞之姿。
在第二場涼莽大戰即將在秋風中拉開序幕的關鍵時刻,身為北院大王的他悄然動身,去了一趟北莽版圖最北面的地方,以一座冰山作舟,繼續渡海北行,最終得償所願。他本該前往南朝西京廟堂參與軍國議事,哪怕已經被摘掉北院大王的頭銜,他依然是整座北莽王朝的定海神針,草原騎兵對其那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就像離陽朝廷之於顧劍棠,無論先前廣陵道戰事如何不順,甚至讓西楚復國在戰場上一度達到氣勢頂峰,但只要顧劍棠沒有出手,只要他和兩遼邊軍沒有動身,那麼離陽就仍舊有十足底氣跟西楚叛軍周旋。
拓跋菩薩緩緩南歸之後,很快就察覺到北涼那股磅礴氣息的向北突進,拓跋菩薩本以為是那個年輕人的挑釁舉動,已至人間武夫極致高處的他自然不會退避,只是當他隨後意識到龍眼兒平原上的第二股獨特氣機後,拓跋菩薩依舊戰意昂然之餘,也有些無奈,原來是個莫名其妙的誤會,竟然是洪敬岩不知為何惹惱了年輕藩王,以至於後者不惜孤身奔襲千里趕赴戰場。拓跋菩薩倒不是介意被洪敬岩借刀殺人一回,只不過他很好奇洪敬岩這位公認的武道天才,為何會突然出現有一舉打破天人門檻的跡象,所以拓跋菩薩沒有急於出手,跟徐鳳年一戰,在拓跋菩薩眼中,早晚皆可,甚至可以說越晚越好,等到北涼三十萬鐵騎所剩無幾,姓徐的年輕人身陷絕境,更能無牽無掛與他真正的傾心傾力一戰,所以接下來,洪敬岩這個一直草原被譽為拓跋菩薩第二的柔然鐵騎共主,他會救下,於公於私都要救,但是這並不妨礙拓跋菩薩讓這個城府深沉的晚輩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