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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前往爛陀山修行過的和尚等於鑲上了一塊金字招牌,到哪裡都吃香。一些剃了頭髮裝禿驢的假方丈,都喜歡開口第一句便是「貧僧自爛陀山而來」。
爛陀山修行極苦,收徒極嚴,故而總共三百來人的寺廟,卻能與弟子遍天下的兩禪寺分庭抗禮,一東一西,交相輝映。
這個紅衣和尚說來自爛陀山,徐鳳年相信,一半是他方才的伸手誦經,另一半則是感受到和尚的氣機流淌如大江東去,光看和尚的言行舉止氣度,是不動如山的靜,可內里,卻是江河奔騰入海。
徐鳳年雖說對爛陀山以及僧人十分好感,可要說強行把他這個世子殿下拐帶去西域,這沒得商量,於是陰氣森森笑問道:「我如果不去?」
繡冬刀即將出鞘。
這下山第一刀,徐鳳年有把握將一整面牆壁都劈碎。
如何都沒料到那和尚僅僅是不溫不火說道:「貧僧可以等。」
徐鳳年握刀的大拇指習慣性摩挲刀柄,問道:「等?」
面容肅穆的和尚繞著徐鳳年走了一圈,便安靜退到遠處,沒有任何要綁架或者是阻攔世子殿下的意圖。
不僅徐鳳年感到荒唐,連看戲的小姑娘都覺得無法理解,她覺得還是自己家裡那些蹭吃蹭喝的和尚們更有意思,爛什麼陀什麼的那座山太乏味了。
小姑娘終於回過神,望著徐鳳年小聲問道:「徐鳳年,你是那誰誰的兒子?那你豈不是世子殿下?」
誰誰,想必就是徐驍了。
不論道門佛門,不論男女老幼,只要身在江湖中,似乎就沒誰敢直呼大柱國徐驍的名字。
暗中留心爛陀山大和尚的氣機流轉,騎牛的所謂,即是如此,還提著醬牛肉的徐鳳年笑問道:「怕了?後悔認識我?」
小姑娘哈哈哈連笑三聲,可怎麼看都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徐鳳年瞧著倍感有趣,也不揭破,以前一同行走江湖,遇到狀況,這妮子也從來都是輸人不輸陣,罵人最凶,跑路最快。
小和尚弱聲弱氣說道:「東西,我們走吧,反正人已經見著了。再不回寺里,師父師娘就又要跟方丈打架了。」
小姑娘看了看徐鳳年,再瞧了瞧小和尚,似乎在綠燕支和回家中艱難抉擇,一雙秋水眸子卻是下意識在香噴噴的醬牛肉上打轉。徐鳳年不想讓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為難,先二話不說把醬肉交到小姑娘手上,轉身便走:「等我片刻,先把牛肉吃了,再讓徐鳳年送你一程,沒理由到了涼州還要餓著肚子出城。」
徐鳳年走向城東胭脂鋪,路經牛肉鋪,看到一位個子竄高不少臉孔依然稚嫩的女孩,拎著一根竹枝,坐在門檻上看自己。
世子殿下急於購買胭脂,沒有打招呼,那綠燕支之所以出名,還是由於二姐徐渭熊的一首詠秋詩,徐鳳年在胭脂鋪裏白拿,掌柜倒也心甘情願,再說了以往世子殿下帶涼地大小花魁去鋪子裡揀選胭脂,若相中胭脂的花魁們由衷高興,世子殿下都要打賞些銀兩給鋪子,說到底,掛「青梅」牌匾的胭脂鋪還是賺大虧小。徐鳳年到了鋪子,挑了一盒綠燕支和兩盒貴妃桃,揚長而去,鋪子裡大大小小都噤若寒蟬,幾個帶侍妾來一擲千金的富家翁更是低頭不語。
那邊,小和尚看著雙手滿嘴都是油膩的小姑娘,提醒道:「這就是徐鳳年?他可是世子殿下,似乎口碑很不好。」
小姑娘撕咬著醬牛肉,豁達道:「我也不好看,徐鳳年看不上。」
小和尚急了,道:「誰說的?!」
小姑娘沒理會青梅竹馬的焦急,嘿嘿道:「娘告訴我以後找閨中好友,不能找太漂亮的,會把男人搶走。找相公,也不能找太英俊的,容易招蜂引蝶,我算是半個出家人,殺生太多也不妥。」
小和尚不得不搬出靠山,問道:「東西,你忘了師父師娘是怎麼說寺外男女的了?」
小姑娘一本正經道:「當然記得啊,我爹說寺外的男人,都是手裂虎豹殺人越貨的惡漢。我娘說寺外的女子,都是口蜜腹劍蛇蠍心腸的毒婦。笨南北,你傻啊,我爹娘這麼說,是嚇唬我呢。」
又笨又傻的小和尚默然不語。
小姑娘歪頭問道:「你討厭徐鳳年?」
小和尚搖頭道:「東西喜歡,我便喜歡。」
小姑娘嗯嗯了兩聲,話好聽,就不去計較「東西」這個名字難聽了。
徐鳳年把胭脂帶到,看見小姑娘拿袖子抹臉的俏皮模樣,將東西遞到小姑娘手中,笑道:「送你了。」
小和尚看著小姑娘歡天喜地的神情,他也不惱,只是老氣橫秋嘆息一聲。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徐鳳年,那誰誰在王府上嗎?」
徐鳳年笑道:「得過兩天才能從北邊邊境趕回來。」
她蹦跳了一下,「那去你家瞅瞅唄?」
徐鳳年哭笑不得。
接下來才更讓徐鳳年見識到這位女俠的神經堅韌,到了北涼王府門口,她瞥了瞥兩尊鎮國獅子,煞有其事道:「可惜我家門口沒有。」
進了王府大門,看到一路綿延到清涼山山頂的雄偉建築,她喃喃道:「挺大呦,都有我家一半大小了。」
看到活水湖和聽潮亭,嘻嘻笑道:「喜歡這池子,我家池塘可沒這氣勢。笨南北,你用心些跟我爹學本事,早早學會搬山移海的功夫,把這池子搬回去。」